江湖泪

第36章


停留的原因是残酷的,一路上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东方不败,人人诛之的呼声我随处可见。如果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呼声震惊而愤怒的话,那么后来一次又一次听见这样的呼声我已经变得麻木了。其实在杀死东来的那一天我就想过出崖巡游数月,看一看东来把我东方不败在江湖上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也终于听到了,我一直隐居在黑木崖,从未曾妄杀一个人,可是我却成了魔头,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魔头,成了武林公害。我绝然没有想到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了我东方不败的容身之外,我知道这一切是东来、是他那把刻有东方不败四个字的柳叶形飞刀制造出来的结果。当我驻足问酒楼里的一个跑堂时,他们都木着脸,说并没有见过东方不败,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他们也就只好这么说。
  我同时见到了两幅截然相反的景像,旁门左道之流竟先打着东方不败的旗号,在江湖上非所欲为,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总是群集商议,如何铲除东方不败,如何铲除魔教。一般的老百姓见到东方不败这四个字吓得屁滚尿流,仓惶而逃,而当真正的东方不败站在他们的面前时。他们却能口吐飞沫慷慨陈述东方不败的滔天罪行。我曾有一次因为冲动而掐住了一个搬弄是非的果贩,只要我稍微一用力他就会命丧黄泉。可是当我看见他那鼓胀的眼睛,我松开了手,他们被骗了,他们都被骗了,他们并没有什么错。
  在渤海之滨的一个码头,我看见了我这一生见过的最为荒谬的一次搏斗。两艘战船都打着东方不败的幌子,于是船主为谁是真正的东方不败而展开了海上激战。最后两艘战般都被我击沉了海底,我用两根牵了细线的绣花针锁住了两名船主的颈部,然后把她们拉到了我的跟前。我用轻蔑的目光扫了她们一眼,竟然是两名女子,二十几岁的年纪,花容月貌。我告诉她们,我才是东方不败,你们相信吗?我知道她们不相信,我知道她们想笑,可是她们却笑不出来,因为她们经脉已经被我锁住了。我继续对她们说,东方不败自从修练《葵花宝典》后从未用过剑或者刀,他用的就是现在锁住你们经脉的针,细密的绣花针。然后我就抽出了针,我看见她们像一片落叶一样飘到水中,在水面飘浮了片刻,就沉入了海府,一串汽泡冒出来,像是谁在哭泣。
  从乌兰布托草原到黑木崖一千八百里归程是我人生当中的一次悲怆之旅,孤旅之上秋意肃杀,雁群掠过荒草去南方寻找温暖的栖所。而我这只离群的孤雁,纵使有着强大的个体力量,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寻找温暖的栖所?我原本是一只喜鹊,可是他们都说我是乌鸦,于是我就成了乌鸦。我无法改变什么,我能改变什么呢?即使我是东方不败,即使我练就了绝世神功,即使我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我独行在凄怆的古道上,黄尘吞咽了我的泪水,枯萎的黄叶在无奈的凋零,潮湿的往事慢慢腐烂,我感觉我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我没有负天下人,天下人却都负我。
  回到黑木崖的那一天,我站在崖顶上眺望远方的天空,一条飞腾的苍龙出现在云端,我喜极而泣。我想是时候了却我的霸业了,于是我发起了江湖上史不前例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武林大会--西岭决战。我向江湖四大高手分别下了挑战书,他们是驭雕飞行的独孤求败,隐居沅水桃源的曲风、曲沙,仗剑天涯的独孤及……
  
                  第六章 独孤求败:天下第一的孤独
  
  我十六岁开始练剑,练剑的原因是这一年我的父亲死于蒙面刀客的一次集体劫杀,我要为父亲报仇。我自制了一柄剑,叫独孤九剑;我自创了一套剑法,叫独孤九剑剑法。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夺天下第一,可是我却练成了无人能敌的剑法。我杀死了大漠上所有以杀人、劫财为生的刀客和杀手,然后离开了大漠。我开始了一生的寻找,我游历天下,拜访了无数武林前辈,可我始终没有找到能胜过我的人。所以我感到很孤独,因为孤独而寻找,因为寻找而孤独。
  
  我叫独孤求败,从小就生活在一望无际的西北大漠,那是一个极度荒凉极度悲凉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你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声驼铃。偶尔会有一棵树静默在风中,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样子,那树的名字叫胡杨,千年不倒的胡杨,这个世上最孤独也最顽强的一种树。当然还会有寂寞的飞鸟低低的掠过天空,它们破空的鸣叫使得大漠更加空旷寂寞。
  因为荒凉所以寂寞,因为寂寞,我母亲一生下我就离开了大漠。我问父亲,娘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离开了大漠?
  父亲说,因为这里很寂寞。
  为什么这里很寂寞?
  因为这个大漠隐藏了太多的杀手和刀客,他们以杀人劫财为生。
  她去了什么地方?那里不寂寞吗?
  娘去的那个地方叫江南,那里有很多人,不寂寞。
  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因为爹已经习惯了寂寞。
  是的,父亲已经习惯了寂寞,在我问这些问题的时候父亲已经守望了这片大漠二十年,父亲对这片大漠产生的情感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商人,老实巴交,没有武功,不懂江湖,却知道这片大漠埋藏了无数的刀客和杀手。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在父亲有生的日子里常常跟我说,要我随时做好他被刀客劫杀葬身于大漠的心理准备。父亲说,我通常日出的时候离开大漠,日落的时候返回大漠,如果遇到急事,可能会第二天中午或下午回到大漠,绝对不会两天不归。所以,如果我两天没有回来,我一定死在了刀客的手下。
  我六岁开始记事,父亲说我是这个大漠上最聪明的人。我记得那年父亲贩卖盐货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我看见那婴儿的胸口上画着一幅奇特的图景,蛟龙出海,红日旭升。婴儿一直在啼哭,而当我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他时,他却躺在我怀里安静得睡着了,我看见他的嘴角荡漾着满足的笑容。
  他就是后来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东方不败。是父亲从大漠里捡回来的一个孩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奇特身世,或许只有他身上的那幅图景才可能解开他的身世之谜。善良的父亲收养了他,他叫我哥,在他十九岁之前他一直把我当做他的亲哥哥,而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父亲捡回来的弟弟。
  在我十六岁之前我和东方不败有过一段快乐而难忘的日子,在我离开大漠之后寂寞的旅途上,我常常把它拿出来细细的回味。那时候东方不败聪明灵俐,活泼可爱,俊俏的小脸笑起来像一朵向日葵,好看的酒窝里常常盛满了灿烂的阳光。我很喜欢东方不败,我一直把他当作我的亲弟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忍不住抱起他,亲吻他的眉毛,脸蛋,还有小巧的鼻子。而他总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令人无限怜爱。我想,如果没有东方不败,我的短暂的童年时光一定不快乐,一定很寂寞。
  有时候我和东方不败会跟在父亲的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大漠古道,去大漠尽头的一个繁华小镇贩卖盐货。那个小镇人来人往,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总是陪着东方不败从街的这一头看到街的那一头,直到繁华退去,荒凉显现。东方不败看到了什么东西,想要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拒绝。但所有的东西我们只买过一次,因为那些东西我都知道做,而且做出来的比他们卖的还要好。像什么泥人啊,纸鸢啊等等。东方不败在回家的路上会问我,哥,为什么我们青石镇人那么少?我捧着他的脸说,因为我们居住的那个大漠有很多杀手,把青石镇的人都杀死了。东方不败晶亮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悚,哥,有一天我们也会被杀死吗?我笑了笑,说,不会的,有哥在,我们不会被杀死的。
  更多的时候我和东方不败留在大漠里,父亲一个人去贩卖盐货。整个大漠都是我和东方不败的天堂。东方不败坐在我为他制做的滑板上从高高的沙后上滑下来,然后扑进我的怀里,他欢快的笑声犹如铜铃般悦耳动听。我拉着她的小手像夸父一样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在大漠里奔跑,跑累了我们就放纸鸢。我亲手制做的雕形纸鸢被我们放上了很高很远的天空,可是我感觉它飞翔得并不自由,我们手中的线是它的羁绊。于是我故意弄断了线,却骗东方不败是疾厉的风吹断了放纸鸢的细线。我抬头用苍远的目光望着那只断线的纸鸢消失在云端。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那只纸鸢一样飞去。而东方不败却一脸颓然的坐在沙漠里,我只好走过去安慰他,明天给他重新做一只雕形纸鸢。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和东方不败的那段快乐的童年时光已走了尽头,因为在这一年里我挚爱的父亲离开了我们。父亲死于蒙面刀客的一次集体劫杀,那些泯灭人性的刀客抢走了父亲的钱袋和一只骆驼。我和东方不败赶到现场的时候,最后一名刀客跃上快马扬尘而去,而我可怜的父亲已横尸沙漠之中,鲜红的血从父亲的嘴角流出来,泅湿了沙土。东方不败在一旁哭叫着父亲,我忍着泪水和悲痛背起来父亲已经冰冷的躯体,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灸热的沙土上,我看见前方挂在大漠边缘的那轮落日一直在滴血。
  我埋葬了父亲。我在父亲的坟前长跪不起,我向父亲的亡灵发誓,我一定要替父亲报仇,杀死这个大漠上所有以杀人,劫财为生的刀客或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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