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狭窄,只能够通一人,三人走了片刻后,方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长宽高数百米的巨型洞窟,叶无抬脚扫去一片粉尘,粉尘之下那好似切割机切割过般的地面是显露出来。
‘从这纹理来看,这洞窟肯定不是天然形成的,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后又荒废了至少数十年。’他这样想着,抬起头,只见头顶不远处悬挂着一硕大的古朴石质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问心路。
“问心路?想必此地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仙家之地了。”叶无看着牌匾,若有所思道。
“仙家之地?他们就住在这里吗?”叶明看着黑漆漆的洞窟,嘴角抽搐着,显然这小伙子是把这洞窟当作了仙家之地的全部。
“不,这里只是它们的冰山一角而已,实际占地面积估计要比这里还要大几十倍。”叶无笑道。
叶明尴尬的挠了挠头。
“少爷!你快过来看!这边有一个石碑!”叶灵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在洞内是久久回荡不散。
叶无二人见此好奇的走上前去,一入眼,便是那一人多高的石碑,这石碑看上去有些年月,碑上青苔遍布,杂草丛生,显然是因为年久无人打理才导致的。
叶无踮起脚,用袖口拂去了石碑上的杂草,只见杂草下,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浮现而出,其中最羡慕的还要数那第一行那斗大的字迹——此为仙途。
要说这行字,乍一看就如同金钩铁划一般,铿锵有力,宛若酒醉沉沦之人在耳边狂言狂语,但是你若细细品味便可发现,这字中的一笔一画之际还暗含着一丝丝柔态,就好似人酒疯过后最终呢喃的一丝真情。
“哎。”叶无叹了口气,目光往下扫去。
‘这四行字连同上面四个大字一样,是一人所写……小篆,我也许能看懂。’叶无摸着下巴,细细看着。
碑文:
问心路,外在问心,实则问己、问道,昔我游离此处,受掌门厚待,封奉太上,拱侍三百余年,今日离去,心有不忍,特留此路,借此考验后者道心坚韧与否——无道人
以上就是叶无从这四行千字中所得到的讯息。
这四行字过后,还有三百八十二行字,并且每一行的字迹都不一样,显然不是同一人所写,叶无估计这是在那位无道人走之后,其他弟子所写。
‘是心得吗?’叶无这样想着,定眼看去,这些字迹公正无比且趋近于简体字,可却比开头的四行字还要难以理解。
“是不是每个修仙者都是像这群人一样那么迂腐?”叶无自问道。
“走吧,这里没什么探索的价值了。”他说着,迈步朝前走去。
叶灵望了一眼前面不远处那细长的道路,面露担忧。
“少爷,里面……会不会有危险啊?”她讷讷道。
叶无看着面前畅通无阻的道路。
‘问心路吗?是幻术类阵法,那么……她……会出现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忐忑的向前迈出一小步。
一步迈出,周围的景象一阵模糊,随即归于清晰,叶无看着眼前,发现自己坐在一病床旁边,病床上躺着的是待他如亲生骨肉一般的李班头
熟悉的场景再现,那是他永远不敢去回忆的场景
李班头全名李三,是个戏子,从小在戏班里面学唱戏,成年后因为变声被班主赶了出去,与他一同被赶出来的还有四人,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四人除了唱戏可谓是什么都不会,无奈,为了生存,这几个彼此莫不想识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他们四处游离卖唱,自编自演出了许多有趣的戏剧,颇受人欢迎。
当年的李三若说样貌,那可是一流的,典型的谦谦君子,叶无当时在这班子人里面偷吃东西的时候遇到这未卸妆的李三,当时还以为其是女子,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姐姐,这李三也是非常配合的一直再用女腔跟其对话,为此是闹出了不少笑话。
看着暮年的李三,叶无鼻尖一酸,眼睛一开一合,多了几分朦胧。
“叶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李三伸着枯瘦的手招呼着,他的声音颤巍巍,时断时续,仿佛下一秒就会不省人事一般。
叶无握着其双手,沉默良久,他再次说出了同样的话。
“班主,你说。”
“叶儿,你把……你把床底下……底下那盒儿拿出来。”李班主指了指床底,有气无力的说道。
叶无会意将床底下那大木箱子给他搬到了病床上,李三借着叶无的身子,坐起身来,他望着面前这个木箱子,眼神中充满了追忆之色,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上面已经坏掉不能用的锁,嘴角处时而喜时而悲。
“来,给我上个妆。”许久李三打开了箱子,嘴角带笑的说着。
叶无点头,拿起箱中的梳子,为其梳理头上的银发。
“我记得以前,你一直想给我化一次妆……”他眼睛眯缝着,追忆着往事。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才……才这么点,你看看现在都多大了,多俊。”
“还记得那时候,你天天一口一个姐姐,那声音,那副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
李三喃喃的说着,似是在低语,又似在诉说给叶无听。
叶无双手的颤抖,为其梳好、盘好,又拿出妆粉,眉笔在其脸上勾勒着,每一笔都是那么的小心,笔尖在其那下垂的脸颊上,在其岁月的上横上走动着。
许久,妆成。
叶无拿起箱中的镜子,对着李三,李三则是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是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一般是微微笑了起来。
“大王,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并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挨时日,待等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李三唱道,同时手中还不停地捏着手势,这是他最爱听的霸王别姬。
叶无见此,擦试了一下眼角,深吸一口气,开口对唱道:“妃子!想孤出兵以来,大小七十余战,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未尝败北。今被胯夫用十面埋伏,困孤于垓下粮草俱尽,又无救兵。纵能闯出重围,也无面目去见江东父老。哎呀!妃子!”
“大……咳咳……”李班主突然一阵猛咳。
叶无见此急忙上前张罗。
“没事……没事……”李三摇着头,边咳边笑。
“叶儿,我今生无一无挂,来的干净,走的干脆。”李三握着叶无的手,“可他们几个就不一样,年少不懂事毛都没长齐就跑去打仗,你是他们几个最大的一个,答应我,把他们几个带回来可好?”
叶无心头一颤,尸横遍野的场景浮现眼前。
“我做不到……”他说着。
李三诧异的看着叶无。
“我做不到!”叶无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他一把扑入李三怀中,“骅书,慕媞……大家……我谁都救不了!”
千年来的压抑在叶无心中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战争结束以后我就一直在流浪。为了能再次见到你们,我遇到了很多人,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我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我不敢去倾诉,我好害怕!害怕他们会跟你们一样离开我……更害怕他们会伤害我……”他语无伦次的说着。
李三听着叶无的话。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笑着,向曾经一样轻轻的拍打着叶无的背部,安慰着这个胆小且懦弱却又意外坚强的孩子。
“叶儿,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能一直存在,即便是神佛也会有逝去的一天……”李三看着窗外凋零的常青树,随着树叶的吹落,他的身体开始消失,周围归于黑暗。
叶无伸手想要抓住李三,可他的手无论如何都出碰不到对方。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他擦干眼泪,迈步跑着,“战争结束了,我们国家的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还有,知道星际大剧院吗?我们的剧被列入星际文化遗产了……”
“等等!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叶无冲上前,手与手相互穿过,他摔了下去,再次起身,对方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这样就够了。”李三的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别丢下我一个人……”叶无泪水涌出,可无人再为他擦拭。
“这样就够了……”
“这样怎么可能就够了……”他呢喃着。
“这样怎么可能就够了!”他喊着。
女子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约定?”
叶无神色一怔,他抬起头,模糊的倩影映入眼帘,他握着拳头,面露坚定之色。
“我会改变着一切的,等着我。”他握着拳头。
场景再次变化,叶无看着自己,此时的他正身穿军大衣,头戴军帽,坐在指挥台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是他少尉晋级的演讲。
“又来了……”叶无看着面前一排排熟悉的人。
“怎么不说了?你说的很好啊?”台下一位比叶无高上很多级的长官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叶无说道。
这人叶无认识,但他却没有理会,只见其掏出小腿绑着的匕首,在自己身上一划,哗啦啦,血液顺着伤口汩汩涌出。
“应该……会。”他强撑着,忍着那无比真实的疼痛感同时睁大双眼,望着四周,果然如他所料,四周景色出现了些许的模糊之意。
“大尉,你这是……”台下叶无的下官也是站起身来,一脸惊慌失措的开口问道。
“果然,只要做出与记忆相驳的事情,阵法就会出现些许差错,但很快就能修复,只要能超越这个阵法的自我修复能力,我就能破开此阵。”叶无思索着,他掏出腰间的枪,无比熟悉的触感传来,他扣动了扳机。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是反叛!”一人怒斥道。
叶无没有理睬,无情的注视着一个个熟悉之人倒下,最终,周围景色破碎,一切归于虚无。
“哼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
“谁!”叶无闻声望去,,就见一个长跟他得一模一样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是谁?”叶无问道。
那人看了看四周,摊了摊手。
“我就是你啊。”他冷笑着。
叶无眼神一冷。
“你不是我。”他否认道。
“是吗……”那人不在意的笑了笑
叶无望着,四目相对之下,感情传递下,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啊?我……我为什么。’他看着自己颤动的身子,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控制,身子仍止不住的发颤,牙关不听使唤的张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在害怕什么……’他瞳孔微微一缩,在这一刻,他有些不敢去寻找那些丢失的记忆,因为他害怕,害怕那些好不容易忘掉的痛苦再次袭来,侵扰着他,甚至将他压垮、逼疯。
“你我还会再见的。”那人摆了摆手,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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