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男囧女之情事

第21章


  才走到楼下正盘算着要搭几路公车的当口,就发现一人斜倚着巷口灯柱,艳阳照在他的镜片反射出刺目的光线。
  在那一瞬间,不知是什么东西充斥在胸口,又酸又苦又辣,既松了口气又生气……总之五味皆有又不知所措,傻傻地愣在太阳底下一步都动弹不得。
  他很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走过来。
  “我在那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该不该上去找你。”
  “噢。”
  “别光在‘噢’啊?你这样怪尴尬的。”他别扭的抓了抓头发。
  “要是你想上楼就上啊,你不是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没见过这样的他觉得挺新鲜的,心里也不觉得那么无措了。
  “谁说我天不怕地不怕?”他很无辜似的推推眼镜又道:“你家毕竟是我们大吵一顿的案发现场,我要是贸贸然的跑去敲门不知你会用什么态度对我。”
  我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不想生他的气,反而开着玩笑说:“朋友来的时候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我们一同释怀的笑了。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他温柔的轻声问。
  我移动脚步时才发现流了不少汗,天气真是热起来了。
  “吵架太费劲,天又这么热,我还想省些力气呢。”
  他走到我旁边:“太阳那么大怎么不戴顶帽子?”
  “没有。”
  “我送你一顶吧。”
  “不要。”飞快地。
  “为什么?”
  “是谁刚刚还说不要吵架来着?”
  面对我的盯视他无奈的耸耸肩:“知道了,反正你就是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
  “你这么多天去哪儿啦?”踌躇了好久终于问出了口。
  “在家赶报告。”他甩了甩手腕。
  “在、家、赶、报、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的我一个字一个的念出他的话。
  “对啊,不知是哪个骇客献礼把我的电脑全给黑了,连我写好马上要交的报告都变成了小蝌蚪,为了重写报告我不但向公司请假跑到学校图书馆查资料,还一家一家的找同学借笔记,这还不算,因为没有电脑很多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写,简直象是回到了石器时代,一连三天三夜都没阖眼,累死我了!”
  听着他的抱怨、数落,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好象该抱怨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觉得自己真叫一个蠢!
  “哎,你怎么了?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听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无聊了?”他关心的低下头问:“你打算去哪儿?”
  一个没人的地方杀死他然后自杀!
  “干嘛?”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你约我的话没空!”那么想死啊?我还没力气应酬你呢!
  “那就当你约我好了,走吧。”他潇洒自得的朝公车站走去。
  我被动的跟在他身后,想问他要去哪儿又咬牙憋住。
  在公车上,他让我坐在唯一的空位里,自己象皇家卫兵似的站在我身旁,就在我们不远的位子上,一对情侣挤在一个单座里,亲密的模样很是扎眼,感受到他注视的眼神,我不自在的把视线放到车窗外。
  不久后,我们站在那个有着一对熟悉的石狮振守的大门前。
  “来这里干嘛?”
  他看看我:“很怀念吧,你和阿伦都在这里毕业的。”
  阔别两年多的母校……校园内因为周末而变得气氛散漫,宁静的校舍,一排排迎风舞动的大枫树,改变面貌的始终是人而非物,难怪古人有诗作抒发感慨,我取巧借用——“人面不知何处去,枫叶依旧笑秋风。”
  “果然是中文系的,好一句‘枫叶依旧笑秋风’,改得好!”
  “谢公子赞赏。”
  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混厚的朗朗笑声,我禁不住也露出轻松的表情。
  “记得小桃她的名字就取自崔护的这首《人面桃花》。”脑海里立马映出那张“98年丛林迷失十日余生留恋”的“大团结”来,六个家伙杵成一排,都顶着张黑得发亮的脸,不过露出的牙是这辈子再也找不着的白。
  “记得怎么会忘记呢,还有爱仁的名字是‘仁者爱人’;阿伦是‘傲视群伦’;姝昱是‘美丽的阳光’;而你名字里的‘珏’是‘傕’的同音字,是破例载入家谱的女儿。”他如数家珍似的说道。
  “不愧是能念到研究生的材料,记忆力超强。”
  对我的夸奖他浅浅一笑:“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只分两种,一种是绝不能忘记;一种是必须遗忘。”
  什么事是“绝不能忘记”,什么事是“必须遗忘”的呢?我在心里细细揣测着其中的奥妙,看来他的中文水平有所精进呢。
  想到话题的敏感性,我掉转话头:“那时候小桃和爱仁他们吵吵闹闹没个停的,想不到快要结婚了,果然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在我摇头之际,他淡淡的重复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意识到他的用意连忙假咳一声快步走开了。
  “你走慢点!”他急急赶上来。
  “你不晓得走快点?”
  “说你总是用问题来搪塞我一点不冤枉你,你对我就不能温柔些吗?”他想个撒娇的小孩子。
  我好气又好笑的反驳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的人。”
  “是,我的大小姐。”
  他的眼镜折射出的亮光呼闪呼闪的。
  “谁是你的?少拿鸡毛当里令箭!”我一定又不争气的面红了……
  “哎,你有语病了不是?怎么拿自己比做‘鸡毛’?用词不当,亏我老是败在你的利嘴之下,算是给我逮到一回了。”
  “瞧你一副抓到我‘小辫子’的得意样?”我嘲笑他的孩子气。
  “你知道吗?在言语上胜过你比在研究上获得成果难得多了。”他似真似假的申明。
  “有那么险?”我睨他,“那干脆就别念研究生,重读中文系得了。”
  他居然点点头:“这倒是不错的提议,可以考虑看看……”
  哈,真是个白痴!
  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那条林荫小道上——
  “看到这条路你不会又发出类似‘笑秋风’的感言吧?”
  我跳起来用指尖轻触枝上绿叶:“可惜我们来早了,看不到它们变成火红一遍的样子。”
  他不用跳脚伸手便可触及并呐呐的说:“不是来早了,是来晚了……”
  “啊?你说什么呢?大点声!”我边跳边喊。
  “珏!”猛然间他表情严肃的叫住我。
  “啊?又怎么啦?”我停下来狐疑的望向他,“发什么神经?”
  他抓住我的手,说:“带你看样东西。”
  “喂,看就看嘛,别动手动脚的……”我急急的挣脱他的掌握,脚下停不住的被他牵着走。
  不一会儿,他象钉子一样钉在地上不动了,我轻喘:“到底要看什么东西?先放开我……”
  他没有做声,只是指着一棵枫树的树干,深深的凝视我。
  我暂时忘了解救自己的手腕,目光被树干上歪歪斜斜刻的两个名字吸引了去——
  “庞敏”、“汤允珏”
  时光将这五个字洗刷得斑驳难辨,层层青苔毫不客气的蔓延其上,他轻轻擦拭:“我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名字旁边,一同留在这条小路的树上,是因为这条路是属于我们的……”
  往事例例在目,不是刻意忘记就会不在的事实,我无法闭上眼睛、闭上耳朵,同样的大学校园,同样是一个安静的午后,林荫道边……那时天真的我怀揣一颗毫无防备的心一气儿跳进他织的情网里……而我绝想象不到的是这一网就网住了我三年多!
  “你是什么时候跑来把名字刻上去的?”我想笑却抖擞着说。
  “你毕业的那天吧,我来找你结果却晚了一步,你已经人去楼空了,然后我想起你告诉过我你曾经在这儿留名的事我便找来了,回忆起那时的你用不可一世的模样说‘喜欢它当然要永远和它在一起,虽然会有点疼、要做点牺牲,可这就是爱的代价’,真得感叹你的先知卓见。”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事情都无法重来一遍了。”我轻轻挣开自己的手,“就象树上的留名只是五个字而已。”
  “飞。人们原来都是会飞的。天使们有翅膀,会飞,我们初来就是飞了来的,有的做完了事还是飞了去,他们是可羡慕的。但大多数人是忘了飞的,有的翅膀上掉了毛不长再也飞不起来,有的翅膀叫胶水给胶住了,再也拉不开,有的羽毛叫人给修短了象鸽子似的只会在地上跳,有的拿背上一对翅膀上当铺去典钱使过了期再也赎不回……真的,我们一过了孩子的日子就掉了飞的本领。但没了翅膀或翅膀坏了不能用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你再也飞不回去,你蹲在地上呆望着飞不上去的天,看旁人有福气的一程一程的在青云里逍遥,那多可怜。而且翅膀又不比是你脚上的鞋,穿烂了可以再问妈妈要一双去,翅膀可不成,折了一根毛就是一根,没法给补的。还有,单顾着你翅膀也不一定规到时候能飞,你这身子要是不谨慎养太肥了,翅膀力量小再也拖不起,也是一样难不是?一对小翅膀驮不起一个胖肚子,那情形多可笑!到时候你听人家高声的招呼说,朋友,回去吧,趁这天还有紫色的光,你听他们的翅膀在半空中沙沙的摇响,朵朵的春云跳过来拥着他们的肩背,望着最光明的来处翩翩的,冉冉的,轻烟似的化出了你的视域,像云雀似的只留下一泻光明的骤雨——‘Thou art unseen but yet I hear thy shrill delight’——那你,独自在泥涂里淹着,够多难受,够多懊恼,够多寒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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