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道人间惊鸿客

第二百四十九章——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第二百四十九章——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言嵘在来的路上已经无数次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薛城这么做是完全没错的,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承担了他作为大虞皇子应尽的责任而已,于国理应如此,他很圆满。
    可是,他们就没有以后了。这个从三年前的和亲联姻开始,就不得不主动被动与她有诸多牵扯的少年郎,终是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言嵘在一开始的时候压根不在乎他的生死,反正他总像个打不死的虫子一般,讨厌极了,她连看他都觉得嫌烦。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令人讨厌的人逐渐变成了她心里的常住客,他好像一直都会跟她在一起,不管她生气还是喜悦,庆幸还是嫌恶,他都一直霸占着她的生活。
    一次次的遇险,一次次的舍命相救,他们在东京凶险万分的环境里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很长的路,言嵘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薛城的话,她不可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回去的日子。
    当初说好了只是在这里捱时间,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就爽快麻溜地离开,可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把心丢在了这里。
    充斥了谎言、心机与利用的爱根本就不纯粹,他们活在权力的中心漩涡,连保持平衡都很费劲,哪里还能有真心呢,哪里还敢袒露真心、露出软肋呢。
    可是薛城敢,他总是这般大胆又放肆地愿意相信她,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可是当他知道自己并非纯白、一直与各种刺杀、阴谋脱不开关系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是自责他自己错看了人,还是伤心她不值得?
    现在已经没办法知道他的想法了。
    上次冀州城一别,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她再也没有拥抱过他,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声,当初他说很快就能再次见面的,还说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他那样殷切期盼着、不肯放手的这段感情,怎么能可以没有一个圆满?
    就差最后这一步了啊,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只要他能挺过来,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答应的啊,当时她就觉得不好,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就怕有万一,结果这个万一真的来了。
    她还记得薛城跟她临别时说过的话,他最后说:他们来接你了,快走吧。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如果知道这就是永别,她当时怎么也不会离开的。
    走在东京的长安大街上,言嵘愈发想起许多以往,想起薛城跟她走在大街上买糖人吃,跟她抢糖人;想起她在世镜药坊差点被薛城率领的禁军发现,谎称买布给他做衣服;想起为了留住她,精心准备的大梁菜色盛宴和懿珈;新年宫宴上送她的那株桃花;想起逸王府的无数个日夜。
    想起数次遇险时他都把自己挡在身后,从喜怒浮于表面的单纯小麻雀变成一身纯黑的逸王殿下,他的武艺也在一点点进步,受的伤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最终的那场战役里软猬甲怎么就没能护住他的性命。
    他一心为着他的大虞,从来不肯让步的他最终还是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选择了合作,选择了她。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就让他倾心付出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让步。
    被他发现偷偷去看林姑姑,他却隐瞒了下来没有说,这是他第一次让步;众目睽睽之下冒险为林姑姑敛尸,圆她心愿,这是他第二次让步;
    同意签和离书放她继续为大梁留在东京,这是他第三次让步;为救她性命,在明知薛继沣要他性命相抵、放弃兵权也将放弃众臣支持的时候,依然出现在了白玉广场,这是他第四次让步;
    为了让王兄安全将她带走,放弃了留她的机会,这是他第五次让步;明知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的时候依然答应她救关百初,这是他第六次让步;在她假装失忆栽赃嫁祸他的时候,他再次信了她,这是他第七次让步;
    抓到了长歌,盛怒之下依然放了长歌回来,这是他第八次让步;为和她的以后愿意合作让出青城,这是他的第九次让步;愿意放弃皇子身份,同她一起离开朝局只做寻常普通人,这是他第十次让步。
    她像个霸道的孩子王,抢占了所有的糖人,还不许别人跟她抢,甚至还要求别人把剩下的也给她,一点亏也不肯吃,一点都不肯让,所以那个傻瓜就只好一直委屈自己不吃糖。两国对立不是他的错,喜欢一个敌国的姑娘亦不是他的错,可他却为此伤透了脑筋。
    言嵘觉得自己爱他还不够坚定,还不够多,一旦他不在了就觉得自己亏欠得好多,他好像一阵风似的来去匆匆,吻过了他心爱姑娘的脸颊,又转瞬之间消失在了时间里,在她生命里留下惊鸿一瞥的痕迹,短暂不过几度花开。
    早知如此结局,当初又何必要动心呢,如今人走茶凉,徒留悲伤,花有重开日,可那个明朗少年郎再也不会有了。
    旁边有人的哭声打断了言嵘的思绪,好几个女子伏在尸首旁边哭喊,愈是靠近城门便越多,躺下的人或许是他们家中的独子,或者是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和最主要的仰仗,人走了容易,可活下来的人又该怎么消化悲伤、继续前行呢。
    一场战争剥夺的又岂是薛城一个人的性命。
    当言嵘慢吞吞地终于走进皇宫的时候,皇宫内已经到了很多人,大多是言嵘不认识的,她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再加上战争消耗掉了太多的人力,很多眼熟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比如当初那个在大街上跟她吵架的张嫣然。
    她将门出身,自幼跟随父亲习武,这次战争也跟着父亲上了战场,但很可惜遇到了意外,最终和她的父亲一起殉国。
    她还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当初她被诬陷为传播疫病的传播者满城追杀时,那个揭穿奶奶偷藏她的小孙子,如今竟也一起参了战,此刻正打着绑带躺在伤员担架上等待大夫进一步救治,眼睛肿得几乎要睁不开了,看见言嵘走过来眼里出现了一点惊讶。
    当言嵘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言铮视野里时,他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她许久,他顿了顿,“妹妹,过来。”许久未见,其实从她擅自进宫那天算起,她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见到王兄了,虽然有很长时间都在昏迷着,但王兄时长有来跟她说话,跟她说些家长里短,尽量避免提及重大事情让她分心,所以薛城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告诉过她。
    如今,突然就是一封书信过来,告诉她薛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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