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之灵

大队的骑兵从身边驰过。
  羽广蹲在人群中，想等这些骑兵过去了再逃难，没想到，一匹马在他身边听了下来。
  一名羽风亲将笑着在马背上说：“五殿下，您尊贵之体，怎么能和乡野小民在一起，请随我们回府吧。”
  羽广流着泪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人说：“天意亡我，天意亡我！”起身对那名亲将说：“走吧，我随你去。”
  雨依然在下，但已经稀稀落落，两天的降雨使周围都成了一片河泽，此刻在青衣侯府的后花园小亭中有三个人。
  他们就是七皇子羽风、五皇子羽广和他的美女知己——烟烟。
  羽广紧紧地搂着烟烟，一言不发。
  羽风在他们身边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小亭的石桌上放着一个乌陶的酒壶。
  羽广望着桌子上的酒壶，脸色铁青，冷笑着问：“七弟，你我兄弟一场，看来你打算大义灭亲了。”
  七皇子羽风叹了口气，对羽广道：“五哥，我们毕竟也算是兄弟，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放你回去的话你可能受到更大的折磨和羞辱，你真的觉得自己回去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吗，天下之大，哪里有你的容身之处呀？我话到这里，你自己想吧。”
  羽广愣愣地望着羽风，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真的比我强多了，我真希望能看见你能和羽常的斗法，都是一群怎么样的人哪，羽广呀羽广，看来你的火候差远啦。”
  羽风的脸上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一丝笑容：“五哥你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子罢了，哪有什么大的雄心壮志，能为国尽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说完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羽广摇晃着走到桌子前，望着那酒壶，回头深情地望了烟烟一眼，拿起酒壶，举到口边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刚喝到一半，一双冰冷的手按住了他，他低头一看，是留着泪的烟烟。
  烟烟抿着嘴笑了笑，笑意中充满凄凉，她淡淡地道：“妾身在这里举杯敬苍天，愿苍天有灵，让我伴君上同赴阴界，生生世世，永伴君侧，海枯石烂，永不言悔。”言毕，一把夺过酒壶，仰头喝下了余下的半壶酒。
  两人默默地望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忽然，羽广的脸上一阵抽搐，痛苦地瘫软在地上，随后烟烟也倒了下去。
  “好一对鸳鸯伴侣呀，五哥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若有一天，吾能得一烟烟一般奇女子，我亦足矣。”说完，转身离去。
  草地上只剩下躺着的两个人。
  烟烟的眼神已经迷离，气息也在一点点地弱下来。
  羽广一点点地爬到烟烟的身旁，轻轻地抚弄着她沾满泥浆的脸庞，似乎想要把她的脸拭干净。
  他的手举到了一半，却突然显得很勉强，手静静地停在空中，慢慢的、慢慢的落下，他的眼神中带着笑意，但笑容却越来越僵。手终于抚在了烟烟脸上，头却忽然一歪，再也不动。
  烟烟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头努力地扭向一边，带着满足的神色，深情地凝视着羽广的脸，静静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大雨慢慢地收势了，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渐渐地散去，一抹红云在西面空中显现出来，一道壮美的彩虹横跨在天际，仿佛给云朵挂上了一条华贵的彩带。泣血的黄昏居然如此美丽！
   
    第五十四章 再会红颜
  五皇子一系的消亡，预示着羽常的帝都势力已经被完全孤立，即使算上周围的越城、南凉、秦川三座城池，他的活动空间也已经被压缩到了方圆数千里之内，目前羽风的势力已经控制了帝国的大部分国土，其手中的数十万精兵更是随时准备杀向都城。
  尽管圣龙城的局势已经不容乐观，但还没有到危在旦夕的地步，因为羽常手里仍然有一支可供驱使的力量，那就是定侯段云鹏手下的四万大军，段云鹏手下的这些将士征战多年，向来骁勇善战，是一只难啃的骨头，加之羽风的军团刚刚完成远征南川，继续休整，因此羽风并没有继续对圣龙城发动攻击，而是先着手平定南川的局势。所以目前的圣龙城仍然算是局势平静。
  其实羽风不立即出兵，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就是目前黑旗帝国的很大一部分年轻将领都出自定侯手下，包括羽风的左膀右臂之一的风凌渡。如果现在直接对圣龙城出兵，原定侯一系的年轻将领会倒向哪一方还是未知数，所以，羽风只能先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再作它图。
  虎侯也对当前的局势十分清楚，他派伏千难前往圣龙城，就是要完成一个绝密的任务。
  羽风的大军平定南川班师回朝的时候，伏千难已经秘密潜入了都城，这一次他要会的是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却又感觉到陌生的人，这个人曾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但也正是虎侯交给他的联络名单上面赫然在目的这个人名，使伏千难的心中泛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不知道一个人居然会隐藏的这么深，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来相信这个人。
  但毕竟是虎侯的命令，他尽管心里十分的抑郁，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按照约定好的联络方式，来到了圣龙城南红衣巷里的青柳酒家，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这里还是那么繁华，都城里的王孙公子、各界名流还是那么醉生梦死，一掷千金。
  伏千难绕过了一座呼朋唤友的酒徒，捡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回头招来小二，简单地点了几样小菜。
  也许酒楼的女老板今天有事，伏千难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红颜知己柳青瑶，不过他的心里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许久不见，却不若不见，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因为，她就是那个要接头的人。柳青瑶身份的复杂程度是伏千难难以想象的，青风阁圣龙城分舵舵主、负责青风阁和羽常的联系，同时也是虎侯布置多年的暗探，负责对都城重大密情的刺探。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会投向哪一方，但我想，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暴露自己，你在都城应该是安全的。”临别时虎侯这样对他说。
  是呀，她到底会帮哪一边，如果她真的是羽常的人，那么伏千难的这次都城之旅，根本就是飞蛾扑火。
  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伏千难还是决定继续等下去，他一边慢慢地浅尝着令人回味的上等女儿红，一边静静地听着周围酒客们的议论。
  南川的战事果然还是对都城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尽管王孙公子们仍然是那么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但酒桌上的话题却几乎都是围绕着羽风和当今皇上。
  “如今的局势可真是不妙！”邻座一个禁军装束的大汉低声说道。
  见周围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人故作深沉地咳了一声，接着道：“据说魏王在南凉已经拒绝了圣上的密旨，以身体有恙为名，不参加在圣龙城的军事密会，估计是在为自己留后路，贵王和梁王倒是去了，不过会议开了一天，也没有定下具体的方案，因为大家都不知道羽风到底会从哪里出击，什么时候出击。”
  “七皇子手下已经汇聚了黑旗八将里的七将啦，圣上拿什么来和人家争呀。”
  “早说过诸位皇子中，没有能和七殿下争雄的，当时圣上要是明智地让位，也许还能安稳地过些年好日子，现在看，恐怕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喽。”
  “据说杜其飞让七殿下一枪就给挑了。南川兵当时就乱了。”
  “听说破城后，七殿下的大军对城里展开了三天的屠城，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七殿下的人可能不久就要打过来了。”
  酒客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后面说得越来越离谱，伏千难便不再听下去，而是低头专心致志地吃自己的菜。
  “女老板来了！”几个酒客嚷嚷了起来，人们又马上忘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把注意力都转向了风尘仆仆的柳青瑶。
  很久不见，柳青瑶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只是她的眼中，似乎少了一丝快乐。蝴蝶一般穿梭于酒桌之间，简单得体的几句话，便应付了打算缠着吃酒的绅客们，柳青瑶便要转身上楼，刚走到楼梯口，一个背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多么熟悉的一个身影呀，会是他吗？柳青瑶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
  那人这时候正好转过头来，用熟悉的笑容向她打了个招呼。
  柳青瑶按耐住心头的狂跳，伸手招过店小二小顺子，小声吩咐了几句，然后用右手轻轻地对着伏千难做了个手势，自己转身缓缓地走上楼梯。
  伏千难心里会意，便对小顺子道：“小二，麻烦你一下。”
  小顺子迎了过来，弯了一下腰，权当礼数，然后笑着道：“这位爷，有何吩咐？”
  伏千难道：“我还有几位朋友，要晚一些来，我要等他们，麻烦你给我在楼上寻一个雅座好么？”
  小顺子装作愁眉苦脸地道：“这位爷，雅座都没有了，只有一间偏房，当仓库用的，里面有些污秽，怕影响了大爷的雅兴。”
  伏千难微笑道：“不打紧，反正我也是一个粗客，不比富贵公子的贵气，那我就去那间偏房侯着吧。”
  小顺子便引着伏千难步上了二楼，将他带到了最里边的那个雅间，柳青瑶早已经在里面侯着了。
  伏千难一进入雅间，小顺子便轻轻将门掩上，径自下楼了。
  柳青瑶一下子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伏千难身前，双眼紧紧地望着他，颤声道：“伏大哥，上次一别，没想到你居然离开了这么久，这段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小妹真的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