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清水一半盐

    程佳的感冒很快就好了，她有意的疏远了李烨几天，和李烨的相处，程佳很难把握分寸，不知不觉就走的近了。
    这几天，程佳打算出差。满洲里的集装站规划提高等级，小李去协调了几次，事情都没有顺利完成，程佳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
    李烨很反对：“要去我去就可以，你不要折腾了！”
    “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边，正好去看看！也不能总也不去！那边的负责人也要见见的！”
    李烨认真的盯着程佳，看她的眼神，她是决意去了的。
    李烨不再阻止。
    程佳安顿好孩子，就出发了。
    到了满洲里，她才发现天气是真的冷，十月份内蒙的天气只是稍微有点凉，而这里已经飘着雪花了。
    集装站的站长热情的招待了她，这个站长是高湛做外贸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介绍的，人豪放、粗犷，程佳是东北人，他们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程佳是和小李一起来的，小李经过这几年的工作，人成熟了很多，很多事不用程佳费心，他都能很好的协调。
    站长告诉程佳，集装站升级工作停滞不前的原因是土地签批不下来。
    程佳准备去国土资源局看看，小李已经帮她预约好了时间。
    主管它们的是一个姓谢的副局长，程佳在小李敲开门之后走了进去，瞬间呆愣了。
    谢局长也一下站了起来，诧异的大声说：“程佳？”
    “扬钊，怎么会是你？”
    程佳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扬钊赶紧走过来，习惯性的伸出手，后又自嘲的笑笑，把手伸了回来，摇着头说：“怎么也没想到鹏程集团的董事长会是你！真是太意外了！”
    他赶忙让程佳坐，自己亲自给她倒茶。
    程佳回头对小李说：“李总，谢总是我的……”
    程佳犹豫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同学！你说巧不巧？”
    小李急忙接过谢扬钊的茶壶，给他和自己倒茶。
    “那好啊！遇到了熟人，看来董事长这回是来对了！”
    谢扬钊看着程佳：“你不是在南京吗？什么时候去的内蒙？”
    程佳微笑：“这故事可长了……”
    他们一直聊着，聊到谢扬钊下班。
    程佳说：“好不容易遇上了，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谢扬钊摆摆手：“程佳，怎么能让你找地方呢？我该尽地主之谊的！”
    小李一直在旁边打着电话，程佳冷眼看他。
    他马上走到程佳身边：“李总过来了，问咱们在哪儿？”
    程佳睁大眼睛，看着小李。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扬钊，我坐你的车走！李总去接我们集团的总经理。”
    谢扬钊连忙点头：“好！好！”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说着：“佳佳，你坐前面！”
    小李诧异了，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叫程佳——“佳佳”，就连高湛也没有叫过。
    程佳自然也留意到了，她不动声色的对小李说：“一会儿我把位置发给你，你们慢点，我等你们！”
    然后她利落的上了车。
    谢扬钊找的地方是一个私密性很好的会所，看的出来他不常出来，稍微有点局促。
    “扬钊，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哈尔滨呀？”
    程佳看着谢扬钊。
    “我岳父被调过来当副市长，我和爱人也就跟着调过来了！”
    程佳微笑，沉默不语。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谢扬钊问程佳。
    “挺好的！”程佳回答。
    “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今天来的是你！你一进来我以为我看错了呢？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谢扬钊眼神特别真挚。
    “怎么可能不变？我都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程佳答道。
    李烨和小李这时候也到了，大家又相互介绍问好。
    李烨坐在了程佳的旁边，程佳给他倒水。
    “李总，一路风尘仆仆的辛苦了！喝口水吧！”程佳微笑。
    李烨瞟了她一眼，笑了笑：“董事长客气了！”
    程佳想瞪他，她控制住了。
    谢扬钊在程佳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疤痕，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佳佳，这是什么？”
    程佳惊愕的想抽回手，谢扬钊用力的握着，他皱着眉仔细的查看，然后用复杂的表情看着程佳。
    程佳用力的抽回手：“扬钊！你那么用力干什么？吓我一跳！”
    谢扬钊看了看李烨和小李，脸色很难看。
    李烨脸色也很难看，当这个副局长叫程佳“佳佳”开始，他就已经极度不舒服了，没想到他还抓程佳的手。
    小李在路上说了程佳和他的关系，就算是同学，也不该如此的“不见外”吧。
    谢扬钊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程佳手腕上的疤痕那么明显，他不敢想那是怎么留下的？
    谢杨钊看着程佳，全是心酸。
    这些年，他总是能想起他们大学时的事情，那时候程佳每天没心没肺的胡闹，一笑起来震天动地的，他们为了看电影可以不吃饭或是少吃，程佳总说自己不饿，把吃的都给他……
    “我记得你爱人是南京七星电子集团的，他今天没和你一起？”
    谢扬钊有点埋怨的口气，他很想看看程佳的老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让程佳留下那道伤疤？
    程佳惊诧的张着嘴。还不等她作出反应，小李的水杯掉在桌子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所有人都看向他，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都转回头。
    小李连忙收拾：什么时候程佳的老公是七星电子的了？难道他说的是李烨？
    谢扬钊更加疑惑了：“不对呀？佳佳，你们不是鹏程集团吗？”
    程佳连忙抓住他的手：“扬钊！我同事都在呢！我们以后再聊那些，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
    李烨看着程佳的手放在谢扬钊手上，眯起了眼睛。
    他说：“谢局长和程佳是同学？”
    “是的。我们还是……”
    程佳抢答：“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李烨看着程佳，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谢扬钊喝了很多酒，他很高兴。
    “程佳，你说你怎么还这么漂亮呢？还像大学时一样！那时，寝室的人都说，我的女朋友是最漂亮的，没事就让我请吃冰激凌，把钱花光了你还骂我！”
    谢扬钊酒喝的多了，说话也没有保留了。
    程佳几乎跳了起来：“扬钊！你快闭嘴吧！过多少年你都是这个德行，酒量不好就不要喝！”
    谢扬钊把手搭在程佳的肩上：“佳佳，你又骂我！你老说我是书呆子，不让我喝酒！我说不说都在心里记着呢！怎么能忘呢？你知不知道我后来有多后悔？我再也没有那么纯真的感情了，这辈子就那一次！佳佳，最后一次见面，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喊……”
    程佳看他真的喝多了，急忙说道：“扬钊，别说了！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她站起来，谢扬钊拉住她的手。
    “我没喝多！你让我说吧！也许我再都没有勇气说了，你是不是过得不好？你老公是不是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割腕？我就知道你过的不好，你爸爸生病他都不管你，让你四处借钱！佳佳……”
    程佳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小李，你快送谢局长回家！”
    谢扬钊苦笑：“我不怕别人笑话我！每天夹着尾巴做人，已经累了，佳佳，你要过得不好你就回来，我不当公务员了，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糊口！”
    程佳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扬钊，让其他人听见，你这个局长的脸还往哪里放？不要胡言乱语了，我让他们送你回家！”
    程佳去扶他，他顺势抓住程佳，泪流满面：“我后悔了！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时我勇敢的阻止你去西藏，我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你也不会受苦！”
    “你老婆在家里等你呢！扬钊！”
    “什么我老婆，那是我祖宗！佳佳，我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了呢？”
    程佳看到谢扬钊已经没有理性了，她站起来想往出走，李烨铁青着脸，挡住了她。
    程佳心陡的一沉，刚才扬钊的话他都听见了。
    程佳拿起包，给旁边呆愣的小李使了个脸色：“你去送他，我去结账！”
    然后用力的推开李烨，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李烨扫了一眼谢扬钊，他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还在流着泪。
    ——原来这就是程佳当初念念不忘的初恋！
    旧事重提，李烨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气愤。他当时没有不管程佳，他只是粗心的没有留意。那个失败的婚姻曾经让他捶胸顿足的懊悔，如今伤疤被揭开，依旧会疼——钻心的疼。
    李烨找到程佳，程佳看见他，眼神有些慌乱。
    “李烨，扬钊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那个人只会读书，酒量不好！”
    “扬钊，佳佳……”李烨的后半句话硬是咽了回去。
    他本来气势汹汹的就想找到程佳，真的面对她，李烨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呢？他们因为那些事都无法弥补了，他们已经离婚了，解释不也是无力、苍白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告诉程佳自己不喜欢有谢扬钊存在？当初就是因为他介意高湛，才导致他们决裂的。难道再来一个谢扬钊，再决裂一次？再重演一遍？
    李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小李就给程佳打过电话，告诉她已经把谢扬钊送回去了。
    程佳长舒一口气，心里百感交集，她和扬钊有过很甜蜜的时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和李烨也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她的爱人不是经营失败就是离她而去了。人生，总是这么可笑？拥有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才会追悔莫及！自己当初因为这些，不也郁郁寡欢了很久？
    如果他们都有高湛的睿智，也就都不会遗憾、难过了。
    程佳抬起手腕，看着自己的那道伤疤：高湛，你才是我的爱人，只有你没有伤害过我？可是你却永远离开我了！
    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一些成败得失，看淡了不容易，放得下更难！程佳曾经甚至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因为她放不下爱情，而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平静了、变淡了，高湛说：要把不愉快的事情搁置在心灵的角落里，不要去翻动它。
    程佳努力的在做，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做。
    车到了酒店，程佳走下了车。
    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李烨说：“这里的天气很冷，小心别再感冒了！”
    程佳看着他，笑了。
    时间真是无坚不摧，它慢慢的也磨平了李烨的棱角，如果换作以前，李烨听见那些话不知道要怎么咆哮？
    他们回到房间，程佳打开门，回头对李烨说：“今天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过去了！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李烨看着程佳，眼睛里有隐隐的水光。
    他说：“不！它们从来没有过去，谢扬钊说他后悔了，我也一样。我没有一刻不为过去的事情后悔，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程佳没有料到李烨会这么说，她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急忙说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刚来，也肯定累了，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程佳要关门，李烨一下子挤了进去，把门关住。
    “李烨！已经晚了，你要干什么？”程佳一脸平静。
    “程佳，你还要逃避我到什么时候？”
    程佳低下了头：“我们今天可以不说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