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城

  正如他，无论那个女人到底在不在这里，他都这样深深眷恋。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放弃她，根本是做不到的奢望。
  他打开门。
  一室黑暗。
  这熟悉无比的黑暗凄惶引出了他的恐惧和怒意。
  那个女人说是要搬回来，现在人呢？
  他掏出手机给那个女人拨电话，电话铃声独自在客房里狂响。
  情绪被电话铃声安抚住。电话留在这里，所以，那个女人只是出去买东西了吗？在室内踱了几步，终究等待不下去，快步走了出去。
  尹宝儿从超市走出来，抬手看了看表，料想某人应该回来了，不想看某人的臭脸，她快步往家走，突然，手臂被人攥住。
  料想是劫财劫色的歹徒，她毫不留情地踢向这个人的小腿前部，将手里两大包杂物砸在这人的头上，用手肘奋力拐这人的肚子。
  两三下，此人就瘫软在地上。
  现在的歹徒都这么不堪一击吗？尹宝儿借着微弱星光，观察被她打趴在地上的男人，隐隐看出是一个个头不高，有些脱发的中年男人。
  尹宝儿朝他弯下身子，男人以为她又要施展暴力，不禁瑟缩一下。
  “你还好吧？”她刻意放柔声音说。
  男人狼狈地爬起来，怯懦地说：“小、小姐，我只是想请您救命。”
  “救命？我想我应该没什么地方能帮到你的。”尹宝儿态度很凉薄地说。不要怪她，她自认确实无权无势，力量微薄。
  “我叫李佑军，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我、我……唔，我们公司根本斗不过财大势大的双羽集团，我一辈子的心血不能这么完了，求您，求您一定要帮帮我，跟我向翟总裁说说情，放我一马吧。”
  李佑军抓住尹宝儿的手臂，尹宝儿颇为无情地挣开。“对不起，这是你和翟仲的事，我无能为力。”
  “小姐，你一定有办法，无极娱乐公司不就是您帮的忙吗？求您一定要帮我，我之前向地下钱庄借了钱，要是公司被双羽吞并了，我没钱还的话，地下钱庄的人会打死我的啊。”
  “放开你的手。”尹宝儿还没说话，翟仲的声音顺着阴冷晚风传来。
  李佑军看到翟仲面色死灰，手蓦地松开，跪趴在地上。“翟总裁，我不是故意唐突尹小姐的，只是……只是我没有办法了啊。”
  翟仲上前一步，将尹宝儿拉到自己怀里，冷冷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李佑军。“李老板，你在商场这么多年，学不会‘服输’两个字怎么写吗？输了就是输了，没有挽回余地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李佑军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翟仲，你这是在逼死我啊。”
  翟仲神色不变，仍旧冷淡地说：“逼死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李佑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作势要割腕。尹宝儿想上前阻止，可翟仲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动弹半步。
  “翟仲，你摸摸良心说你对付我的手段真的正大光明吗？若不是你靠着你的财势做出那些肮脏的事，我会输的这么惨吗？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翟仲嗤笑一声。“明白告诉你，你今天就算一家死在我面前，我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你想死是吗？来吧，我等着。”
  “翟仲，你……”尹宝儿想说什么，见到翟仲陌生的神色又吞了回去。
  李佑军握着匕首的手不停颤抖，终是下不了狠心，扔下了匕首。
  “以后没胆自杀，就不要出来丢人。”翟仲抬脚，将挡路的李佑军踢到一边，搂着尹宝儿走了。
  尹宝儿回头，见后面瘫倒在地的李佑军，又偏头看了看神色自然的翟仲。
  注意到她的视线，翟仲偏过头：“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这七年的变化。”
  翟仲的神色蓦地一僵，僵硬地问：“你看出了什么？”
  “原来的你……虽然对人很有距离感，但不会让人觉得寒冷，你……”
  “所以？你可怜刚才那个人了？我刚才看你对他也没有很同情嘛。”
  “我是可怜那个人，”她摇头，“但商场如战场的道理我懂，更重要的是，我在想你，原来的你不会这样对一个人，原来的你……”
  “够了。”翟仲粗声打断，被她一句句“原来的你”、“原来的你”弄得无比火大。“既然原来的我那么让你留恋，当初你又为什么会毫不留情地离开我呢？只是因为我爸对你的几句挑唆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翟仲肯定生她的气，只是不知道他的怨气会有这么深重。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翟仲的手指深深陷在她的胳膊里，看向她的眼已近疯狂。
  无数次幻想过她回来时，他应该怎么做。
  想将她绑在屋里，让她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呆在他身边。
  也想将她和他铐在一起，让他可以时时刻刻地看到她，让他心安。
  或者干脆白天给她吃下安眠的药，带在身边，晚上回去跟她疯狂欢爱，让她只要清醒，脑子里，眼里，一切感官就只有他……
  已经接近疯狂的想念，以为可以在再次见她的那一刻得到安抚。却没有想到，转化成了更进退两难的处境。
  做不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甚至，害怕她不爱他，让她明白自己的情意只能让她为难，所以只能以冷漠与仇恨做掩护。
  不爱他呀……
  该死，他这么这么的爱她，她怎么可以不爱他？
  注意到尹宝儿强忍痛苦的神色，意识到自己不自觉握得太用力。懊恼地松手，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阿仲，我当初离开，并不是因为你父亲，也不是因为你有什么问题，而我是迫不得已。”尹宝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翟仲停住脚步，感觉自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宝儿要说了吗？困扰了他七年的疑问，宝儿要告诉他答案了吗？
  相遇最美（1）
  宝儿凝视着前面男人仿佛坚强得可撑起天地的背影，感觉泪水刺痛双目。
  对七年前的出走，她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得不在乎，甚至对他，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因为，一旦愧疚的洪水决堤，她整个人都会被吞没。
  这个她一生中唯一一个对她真心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痛苦得又岂止是他，岂止是他啊。
  2002年。
  “肖先生，你确定翟先生就住在这里？”全球最大娱乐杂志的记者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破烂的小旅馆。
  电话那头的肖山问：“那里是不是很偏僻？很荒凉？很破旧？很平民？”
  “……是。”都被肖先生说准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相信啊，堂堂的大作曲家出来旅行为什么会挑这么破的旅馆住？
  “那就对了，如果你找到的地方是很豪华的星级宾馆，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找错了，如果是个平民旅馆，那肯定是翟仲会在的地方啦。对了，我是相信你们杂志社的操守，才将翟仲旅行下榻的旅馆地址告诉你，你的访问要专业一点，不要乱写听到吗？”
  “我明白，谢谢你肖先生。”他挂上电话，上楼找到翟仲登记的房间，敲了敲门。
  没有一会儿，门开了。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女人。
  “……我是娱报的记者，请问翟先生在里面吗？”记者有些迟疑，据说大作曲家翟仲一向不近女色，莫非只是表象？这个女人是他的逢场作戏的对象，还是盟订三生的情人？
  记者的八卦天性蠢蠢欲动，但他们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刊小报，是严谨性不输任何一家正规传媒的高级娱乐杂志。按耐下蠢动的好奇心，他静待眼前这女人回答。
  很难得能看见这样的女人，或许只能称为女孩，目测，这女孩不过十八九岁。她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毛巾，在娇媚性感之间还能透露出那样让人不可侵犯的圣洁，整个人矛盾的奇怪，也矛盾的动人。
  “他出去了，不到半夜不会回来的，你若想采访他，恐怕今天是不行了。”
  “这样啊。”记者失望不已，能采访到翟仲的机会是多么难得啊。“我明天再来好了。”
  终于按耐不住好奇，他脱口问道：“敢问小姐是翟先生的什么人？”
  女孩挑起秀气的眉，唇边有着神秘的笑：“你看不出来我是他的什么人？”
  视线扫过女孩的浴巾，他了然地点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女孩一将门关上，娱报的大记者迫不及待在笔记本上写道：“不近女色的名作曲家翟仲实际上有一个秘密的情人，该女看起来不过二十年纪，面容清丽，气质高雅，却也身份神秘……”
  “你在写些什么东西？”身后传来不悦地问句。
  他闻言回头，看见翟仲正臭着他帅气的脸，盯着他的笔记本。“翟……翟先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半夜才能回来吗？”
  “你是娱报的记者？娱报的记者职业操守不是很严谨吗？”翟仲皱眉，肖山跟他打电话，说娱报的记者要来做专访，虽然不愿意，但看在肖山的面子和娱报向来的口碑，他也就同意了。谁知让他看到这记者竟在笔记本上写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什么秘密情人？他怎么会自找麻烦给自己弄个女人在身边碍眼？
  “我？我怎么了？”记者大觉冤枉，而后顿悟。“哦，翟先生，你不想让你的情人曝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