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再轮回了

第十章 蚍蜉撼大树


    无边的夜幕,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璀璨的流光。
    传闻,百余年前血羽宗有一位老祖蜕凡为仙,一朝破入紫府地仙之境,进入无尽之界更广袤的地域。
    这一位老祖破界飞升前,乃享誉千云的绝世剑仙,传说其离开千云福地前曾留下一柄蕴含了十二层道韵的法剑,威能无量,地仙之下皆可诛之。
    可惜可叹,见者寥寥。
    “允之。”
    一个清淡、庄严的声音,似响彻在所有人的心湖。
    同一时刻。
    一柄细剑,破空而至阮灵景身前。以摧古拉朽之势,瞬间破开护体元气光罩,在其胸口檀中洞穿而过,炸裂成无数碎片残剑。
    其势不止,投入漆黑的夜幕消失无踪。
    “大哥!”阮灵风悲呼,虚弱瘫软在地,咳咳吐出两口鲜血。他的手臂无力地抬起,又无力颓落下去,双目似瞬间失去了神采。
    阮灵景的身体密布一道道冰裂纹,他艰难转了下脑袋,看了眼一母同胞的弟弟。心中,涌起一丝愧歉……灵风,大哥自小就没好好护着。我入了血羽宗,你却只能托身景霄城主府。现在我们都老了,命运牵连,居然还要害你死在一起……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眼中闪过一缕决然。
    “我虽死,无憾。但,气运不能丢在我手里……”
    话音渐落,阮灵景体内至刚至阳的剑气爆发,他整个人如冰雪消融,一丝丝血肉、骨骼飞快散解,化作一捧飞灰。
    至此,景灵阁主阮灵景,飞灰湮灭。
    “大哥……”阮灵风看懂了阮灵景的目光,嘴唇颤了颤,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对至亲的失望。
    一入宗门终生护道,不问亲友不顾情……你的心中,终究还是宗门重一分。
    天边的流光似彗星降世,往南而来速度极快。
    “居然还有这一手。”
    李青抬头望向北方,神色意外地凝重。
    今夜第一次脸色真正难看了起来。
    此刻的他,神形枯槁,一身惊人的气势散尽。
    一头霜发,满面皆是苍老的皱纹。身体内所有经脉、星穴皆混乱不堪,濒临支离破碎的边缘。
    这样的伤势,神仙难救。如果刚才只出一剑就能杀了阮灵景,他的身体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识海境。
    木移花已取过何松掉落在旁的玄武匣,望着天人五衰仿若一位耄耋老者的李青,眼中闪闪。
    悲伤、感动、愧疚等情绪堵在心头,木移花张了张嘴,不知应说些什么。眼角终是慢慢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花
    李青艰难抬手,拍了拍掌。
    沙洲畔,哗啦一声。
    一只老龟浮出水面。
    丈长的老龟缓缓爬到他的面前,龟首顶了顶他的裤脚,龟眼之中居然有灵性显露出悲悯之色。
    这头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龟,也是通了一丝人性。知晓它的主人已生机如暮,命不久矣。
    李青一个踉跄,险些被老龟轻轻一顶撞倒,他抚了抚老龟的头颈,道:“去吧,高飞。带着她远走高飞,逃命去吧。”
    生死存亡之际,他给这老龟取名高飞,为远走高飞之意。
    外面还有血羽宗的一些布置,李青之体已无力再战,只能指望老龟带着木移花渡水而逃了。
    “解开玄武匣,分我二缕气运。”李青一直遥望北方,并不看木移花带雨梨花的脸,语气不容置疑。
    那张脸太像女人,此情此景,若是四目相对,心中总会感觉怪怪的。
    此时沙洲上的情况,何松、镰程锋、赫连齐、燕山老大皆重伤倒地,几不能动。至于其余燕山四怪,在李青第二剑的剑雨之下早已死透。
    “没用的,血羽宗老祖法剑生而有灵,神鬼辟易。我不可能逃的掉。”木移花摇头,要是往常,他可能早就嘲讽李青守财奴的性格,都要死了,居然还惦记着他的气运……
    他悲哀地道:“是我害了你……想不到陈明就是阮灵景,更想不到,他居然能请来血羽宗法剑。”
    深深吸了口气,木移花再抬眼,已是神色决然,有了直面死亡,与李青同生共死的准备。
    “愚蠢。”李青撇了撇嘴,毫不留情道:“你青爹我算无遗策,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肯定是不会死。”
    他飞快说道:“阮灵景应该是唬人了,他心中必胜,唯独算漏了我。所以湖岸边的布置不会太多,你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快解开玄武匣!血羽宗这柄剑,我为你拦上一刻!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木移花更加感动,泪珠一串串滚落。显然认为李青是在安慰他,自知没有生机想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拦下血羽宗法剑让自己独自逃命。
    “我木移花何德何能,今日独活,来世必报君恩!”
    木移花也不是个墨迹的人,神情毅然,本着不想让李青白白牺牲的想法,坚定一定要逃出去的信念。
    手掐印诀,接连对着玄武匣打入十二道元气。
    这时候,天边的流光越来越亮,已能分辨出那是一抹浓郁的青色剑光。
    血羽宗与景霄城之间,剑光飞过的路径,无数强横的存在被惊动,仰首遥望夜空,惊骇莫名。
    好一道惊世骇俗的剑光!
    是谁?
    竟惊动了血羽宗镇宗百年的绝世法剑!
    “好美的流星……”燕山老大看着身边四位弟兄的尸首,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流光,喃喃自语:“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那混小子,有你这样的人陪着我死,俺不冤!不冤了!”
    一旁,何松一同咯咯惨笑,半边下巴都被剑气削了去,他已说不出说来。再一旁,赫连齐死盯着躺在身侧的镰程锋,眼神怨愤不甘,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一群难兄难弟,一同躺尸沙洲畔。也许是李青留情,侥幸未死了在他的手中。
    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更恐怖的血羽宗祖师法剑。
    除了紫府地仙。
    这一剑,天上地下,无人能逃。
    咔嚓一声。
    玄武匣缓缓落下一个半弧形。
    几缕虚无缥缈的烟雾,无光无亮,似黑非白,若彩若淡。
    轻盈的夜风一吹,烟雾抖动,似就要被吹散。
    “你有什么遗言吗?”木移花问道。
    “有你爹的遗言!”李青怒骂道。
    “唔……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赶我走,谢了!”木移花再一次被感动。
    李青默然无语……他伸出手掌,两道烟雾如有灵性,缠上了他的指尖,丝丝缕缕往指甲缝里钻了进去。
    他心中默念:蔡真人,我知道你听得到对吧。
    “有话速说,吾之存在不可现世。只在三生石连接这一片刻,可与你心神交谈。”
    幽幽的声音,似传自九幽之地,在心底响起。
    “助我献祭一缕气运。”李青道。
    之前第一次沟通三生石,他得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讯息。其中就有一个,是关于献祭气运的。
    “你疯了?得到两缕气运,足够你苟活二世!你居然想燃烧一缕助那假婆娘逃出生天?”蔡真人惊异莫名,出声劝阻道。
    “世间万事一饮一啄,能得到气运,皆因木移花……我的心告诉我,这一番因果,我不能不还。”
    李青平静地道。
    “一缕气运,能达到什么效果?”他接着问道。
    “蜕凡十二重天,无漏之身,圆满之境。”蔡真人沉默了一瞬,回应道。
    玄武匣一合,木移花收入怀中,朝李青深深一礼,腰身伏的很低很低。
    “望世间有轮回,有朝一日我登临绝顶,必渡你来世之身!”
    木移花转身,空中洒落一滴泪花。
    水波荡漾,老龟驮着木移花,渡湖而去。
    “蜕凡圆满,那应该够了。”李青都懒得理他,遥望夜空,一柄青色的惊天剑光如灭世流星,已至近前。
    “好……不愧是你……”蔡真人喃喃一声,答应了李青的要求。
    下一刻,一道无有尽头的时光长河横搁眼前。无尽的记忆流,一幕幕一页页,聂小凡璀璨的一生,无上的剑道,没有任何遮掩的在他眼中展现。
    李青眸中惊叹,这可不同于之前仅仅献祭三十颗元石。
    蜕凡六境识海境与蜕凡十二境,云泥之别!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朝闻道,夕死足矣’之感。
    “哈哈哈……有此一剑,仙又如何!”
    一股豪气直冲天灵顶,李青一个激灵,只觉口干舌燥。他蓦然想起了什么。
    眼光一扫,手掌临空一抓,摄来镰程锋腰间的酒葫芦。
    咕噜咕噜两口,烈酒下肚,李青长吁一口气。
    朗声大笑,笑声畅快至极。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可谁又能想到,站在这里将欲对抗紫府仙人法剑,对抗天威的,却是一位仅仅蜕凡一境的弱鸡……
    下一刻,沙洲中爆发起一道惊天紫气。
    剑气如龙扶摇而上,直摧云霄。
    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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