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徽径

第六十七章 杏中埙


    榆次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里走。
    古府也是将门府邸,园子套着园子,若不是有熟人引路,任谁都会迷失方向。绣心带着他穿过几条长廊,几座小型的花园,直到越来越深入古府的核心。
    榆次自觉地停下了,绣心注意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她转身问道:“将军,怎么了?”
    “我没有猜错的话,再往里走,就是贵府核心之处了,我一个外人,还是止步为好......”榆次很有礼。
    绣心转身微微低头,轻声反问道:“难道将军想跟我们公主做外人?”
    这一句话带着三分挑衅,三分真诚,四分并无好意的威胁之感,噎住了榆次。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笑出一声道:“依我看,不是我不愿与.......与阿合一处,是霁琑姑娘,实在是不待见我,也不愿 我与阿合一处。”他说着,又轻笑几声,然后依旧把手负在身后,从容走过绣心身边,自往前去。
    绣心留在原地,咬了咬牙,她确实不愿让古合清与榆次有太多的关联,但看如今的情状,是任谁都没有法子的地步,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没有今日哪来以后,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是俊杰。绣心也挺起胸膛,跟上榆次,然后加快脚步超过他,微微低头在前头给他领路。
    榆次看着她略显低微的背影,轻轻一笑:“姑娘不必如此,本就是高贵之身,来日,说不准我还得向姑娘俯首称臣。”
    榆次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听得前头的绣心脊背几乎一直,她偏回半个头:“将军说笑了。”
    “来日的事,谁都说不准,姑娘怎知我说笑?”
    “还请榆将军慎言。”绣心此时明显有几分怒意。
    绣心虽然嘴硬,但这个局面对她来说着实不乐观,她屡退而榆次屡进,她就快要防不住了。
    “霁琑姑娘,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便是在面对他人之事时,时常有些过于积极。”榆次坦诚道。
    绣心道:“既然将军知晓,就收回要说的话吧。”
    榆次紧跟着又道:“但今日,我既已走进了古府的内院,有些话,我觉得也不必瞒你。”
    绣心转身,两眼瞪着他,想让他收回话头,但实在没起什么效果:“我家那位太子殿下,对你之情,我不知你知晓多少。他这一次回去之前,特地叫我好生看护你。”
    绣心固执起来,脾气几乎与云心无二,她楞头道:“我无需人护着。”
    榆次也不管她了,打算自个儿把话说完:“他原有婚旨在身,但他愿为了你,抗旨。”
    绣心的眉蹙起来:“谁要他这样做的?我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榆次道,“他走之前,我首肯了。他若是不想娶,帝君的旨意只管抗,有我替他扛着。”
    绣心冷笑一声:“你们翊国人,就是这样,没有规矩的吗?”
    榆次面上微笑淡淡,他往前跨上一步道:“我如今安心了一些,霁琑姑娘还是在意的。”
    “那又怎样?”
    榆次道:“郡主,这世间其实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绣心欲答话,却再次被榆次逼回去:“带路吧,别让长孙大人久等了。”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又穿过几座小院子,几条林荫卵石小径,他们来到一座小林子前。
    “这里头,有一座小药寮,长孙大人就在那里候着您,您进去吧。”
    榆次微微点头,提步欲往里走,却忽然被绣心叫住:“将军就不怕,我在里头设伏,要抓将军给王君去换云心和宸妼?”
    榆次微微勾起嘴角,他道:“我既然信了,便深信不疑。此语亦赠予姑娘,姑娘若信,便只管深信。我们都是在权位阴谋和勾心斗角中一路闯出来的人,用心看到的人,不会是假意之辈。”说着,头也不回抬脚走进林子。
    林子不大,走出几十米,那座药寮便跃然眼前,竹做四壁,茅草为顶,与他在城外盖的那一处如出一辙,院里摆着几只泥炉子,熬着草药,一旁的竹木架子层层累高,归类放置着不同的草药。
    榆次掀了裙摆沿竹梯往上走,在门外有礼地扣了几下门。屋内即刻便有动静,打开门的是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身材清瘦修长,面容俊秀,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榆将军。”长孙俶行先行了一礼,虽仍旧清冷,但表现得极为和气。
    榆次赶忙回礼道:“长孙大人。”
    “里面说吧。”长孙俶行的话语言简意赅,他侧身将榆次让进门。
    榆次微微笑着颔首,走了进去。
    “长孙大人这座竹屋,是......”
    “竹屋是我建的。”长孙俶行道。
    “果然与我所造极为相像。”
    “榆大人,师从阿合的外祖和我父亲,竹屋相似亦是有迹可循。”长孙俶行平静道。
    “确为长孙师父所授。”榆次轻笑,“想不到我们初次见面,竟意外的十分相谐。”
    长孙俶行沉声道:“不说早闻翊将军和翊军伟业高名,少君被刺的那一日,我便见过你,与阿合在架子后......我知她并不排斥于你,绣心竺锦姊妹也言你为人磊落。我稍加调查询盘查,便也能知你我之间有几分祖辈情谊。我已去信我阿耶,阿耶道你可信,让我问你安。”虽依然话语清冷,但字句诚恳。
    “多谢师父挂怀,榆次喜不自胜。”榆次也诚恳道。
    “阿合的病症用音律调养效果甚好,多谢。”
    “不必言谢。”
    “我看见余叔公那封手书了,他...他可还好?”长孙俶行问道。
    “一切安好,穆相将他们安置在一处隐秘别院,十分安全。”榆次道。
    长孙俶行却摇摇头:“否。穆谨止这个台倒得不光彩,依律,这几日王君已着手清查他经手过的房产,我担心会被看出端倪。”
    “如此。”榆次道。
    时候不多,长孙俶行直捣主题。
    “今日请将军前来,一是为绱云郡主和出画姑娘,二是为余叔公和阿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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