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契约

夜已经很深了，身旁的龙焘睡得很熟，面容安静，嘴角噙着笑意。替他掖好被子，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在火盆旁的躺椅上躺下，闭眼假寐。
    可是，肚子不安生的疼了起来，我用内力压了下去，不多时，额上便布满了细细的冷汗。从来不知道，怀孕会这么痛苦。我强忍着，再一次使了内力将疼痛压下去，心头的疑惑更甚。虽然我现在独宠于后宫，但我身居中宫，怕是那些嫔妃们再怎么嫉妒，也是不敢对我下手的吧？可是，我如今，不正是招人算计了吗？
    沉沉叹了口气，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我想告诉他，可是，我犹疑，我不敢，我退缩了。难道，在潜意识里，我还记着那些曾经的伤害，曾经的痛吗？
    在早朝的时间快到的时候，照例有很多宫侍在外间等着龙焘，服侍梳洗上朝。他们的动作很轻，可是，我几乎每天都会醒，即使没有睁开眼睛。然而，今天，鬼使神差的我拉住了龙焘的衣角。他的眼神清明，讶然的看着我，笑道：“不是说怀孕的身子嗜睡吗？你怎么那么容易就醒了？”
    我根本是一夜未眠啊！我继续把玩着他的衣角，不说话。
    他抚了一下我的头，道：“要是今日宫中无事，你就遣人去行宫将罗湛的王妃请来聊聊吧。”
    我终于松开手，转身睡去。
    背后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远。其实，龙焘，我肚子很痛，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而已。
    起床的时候，沈公公来了，说是在御书房接见罗玉国太子，今天就不来伏流宫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遣了刘田去行宫请人。
    梳洗过后，我刚喝过如意每天精心为我熬制的补汤，便在如烟的细心检查下，用了早膳。
    其实我不喜欢这么草木皆兵的阵仗，可是，夜间腹部的阵痛，让我明白，那绝不仅仅是胎动，更有可能的是，中毒。
    这些让如烟紧张不已，她寸步不离左右。显然，她更清楚我这很可能是中了慢性毒药，她要避免一切让我可能染毒的细节。
    天涵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天寂亭里，看着一池不起波澜如死水一般的湖面。
    “娘娘，王妃来了。”刘田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喊道。
    我回头，看着一身素装，不施粉黛的天涵，内心掠过一丝叹息。我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王妃今日要好好的唠唠家常。”
    天涵的脸上顿显苍白。
    直到所有的宫侍婢女，甚至如烟如意如心都退下了。偌大的天寂亭，只剩我与天涵两人，甚至，远处的他们连亭内什么场面都看不见。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终于，片刻之后，她扑通跪下了，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我转过头，叹了口气，道：“师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你贪恋罗湛才貌，我自会放你离开天云阁，你又为什么要毁我门人那么多？”
    身后传来阵阵的低泣声，我也不催，只是继续看我的湖水。
    许久，哭声渐止。她哽咽着说道：“絮儿，有些东西你不懂。不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明白，所以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来请求惩罚的。”
    我走过去，扶她起来，让她坐下。之后，我也坐下，替她倒了杯茶，淡淡的说道：“师姐，我的确不懂，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向温婉，善解人意的天涵师姐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来。”
    她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苦笑道：“你知道吗，即使我做了那么多，他心里还是没有我的。我之所以能以王妃的身份出现在天逸国，是他要看一场好戏而已。”
    我心中怒其不争却什么都不能说，只是继续听她说。
    “当初那场不动兵卒的大战在金山国突然告败以后，他也只能不动声色的抽回兵马，继续蜗居于罗玉国那个贫瘠的小地方。而我，自然也没有了利用价值。絮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天逸国吗？”
    关于去年那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大战，我不愿再提，也一直从未询问过也曾参战的罗玉国的事情。今日提到了，我便也顺口问道：“为什么？”
    “为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哈，好笑的是其中一面还是易过容的，他居然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不顾死活的敢再来一次天逸国，你说好不好笑？”说到这，她的眼底噙泪，面上笑得疯狂，因为天涵的失态，让我放下去追究心中突然涌起的不安，安慰道：“算了，师姐，那也不是你的良人。”
    她颓然的垂下头，道：“我知道，可是，当初他看了我一眼之后，我就疯了，我自愿的出卖了天云阁，只是为了在他面前能够得个正眼，可是，即使我倾尽所有，在他心里也不会有一点位置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好一会，天涵的情绪终于控制住，她俯身跪下，声音恢复清明：“阁主，天涵领罚。”
    我看了看她，说道：“那么天祁呢？你不准备跟我说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头垂得更低，道：“天祁，他还好吗？”
    “不好。”看着她瞬间灰败的脸色，我又心软了，道：“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了。”
    她听着轻轻笑了笑，说道：“他当初来罗玉国找我，却发现我躺在罗湛的床上，成了他的侍妾，便大怒着要带我走，可是，他不知道，罗湛的王府就是地狱，能进不能出了！”
    “于是，你就看着他被罗湛的人伤成那样？”
    “不，我求情了，可是，罗湛在听了天祁说得几句话以后，就更加怒了，所以，他们救来的时候，天祁就只剩半条命了！”
    “天祁说什么了？”
    “哈哈。”她苦笑道：“能让罗湛失控的，就只有那个当时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而且，他为了那个女人，居然只身犯险，去了敌军阵地！”
    “你说什么？”
    “是的，絮儿，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就是你。天祁说，天涵，小姐还在重伤昏迷中，现在的天云阁分崩离析，你居然要为了这个男人放下一切吗？”
    原来，真的是这样！原来当初在羌越城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就是罗湛。不过，我不相信他对我会有这般深的情，因为我在他眼底找不到师兄和龙焘眼底会有的那丝丝温柔。
    我看着情绪已经崩塌的天涵，淡淡说道：“莫须有的事情不要想太多，理智是我们必须拥有的。想清楚了就回去吧，从此以后，天云阁不再有天涵这个人，如若你再做出于我天云阁不利的事情，我定下追杀令！”
    说罢，我就走了，因为腹部，又剧烈的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