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CFA考证记

三十六、过了青春,怎生意稳


    出租车开至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迎宾员拉开车门,赵天宪从里面走出来。小哥又帮他从后备箱里搬出了行李,他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尽管赵天宪本人是清心寡欲的心性,可也难免在宾馆里遇上钟情于翻云覆雨的“邻居”。为此他特意预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图的就是隔音效果。虽说他的家境不算殷实,但是凭借多年积蓄的奖学金,解决两三日酒店住宿已然不是什么难题。
    酒店里的人都表现得彬彬有礼。当前台的服务生用双手递上房卡并且微微弯腰低头致意的时候,赵天宪表现得有些局促不安。好在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他便认定这就是他所期待的礼遇。礼遇说白了都是靠一张张的钞票堆叠出来的。将在后天举行的CFA考试,说不定就能为他带来传说中的百万年薪。
    周围的人们一个个身着光鲜,气度不凡。空气里弥漫着古龙水的味道,只是赵天宪并不能识别出香水的牌子。硕大的吊灯把一切事物都照耀得金碧辉煌,就像是小学课文里描写的那个皇宫一样。这是小伙儿第一次入住五星级酒店,他有点不甘心长这么大才有机会见识一眼花花世界。
    步入电梯,无论赵天宪怎么按楼层的按钮,指示灯都没能亮起。五星级酒店的设备该不会这么巧就失灵了吧。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自己的操作有问题。直到又一位房客步入电梯,并用房卡在按键下方的“感应区”刷了一下,赵天宪方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小赵入住的客房位于酒店最高层,视野极佳。他非常钟爱眼下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虽说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英文词汇,可是客房里那些瓶瓶罐罐上的英文标签,他尚且不能一一认全。它们看上去像是一些护肤护发用品。若是拍照询问吴可淸,想必她定会一一解答。可赵天宪不愿再把自己的短板暴露在这个女人面前,在她面前,他已经“丢人现眼”够了。够了!
    距离考试还有一个钟头,赵天宪还在考场外努力记忆着black-schole期权定价公式。该公式过于复杂,一副不讨喜的长相。关于公式的定性结论,他早已了然于心。虽然依据公式考察计算的概率就和被雷劈中的一样,可小赵还是在考前突击记忆,如此既不耽误功夫,又能万无一失。
    进考场的时候,他走得有些着急,和迎面而来的一位同学撞了个正着。不过在随后签到落座的过程中,小赵嘴里依然念念有词,念叨地还是那个公式。
    考试铃声响起,赵天宪提笔就把公式默写了出来——完美的“投机取巧”。直到这时他才隐约感到左臂很是别扭,那部位正是2个月前被肖勃仁打断的地方。莫非是刚刚又被撞骨裂了?他用右手摸了摸左胳膊,没有感知到明显的肿胀,不过心头却长出一个无形的疙瘩,扰的他心神不安。
    在考场上,注意力持续不集中是会遭受惩罚的,而他绝不允许自己一年的努力功亏一篑。于是他朝着别扭的地方狠狠地锤了一拳,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在庞杂的神经系统版图上攻城略地……
    或许考完试后又得去医院重新打石膏了,不过这下心里总算安生了下来。赵天宪用“自残”的方式完成了自我镇定,于是他又变成了那尊无欲则刚的佛,顺利地步入了“题我合一”的境界。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左臂并无大碍。赵天宪就是这么一个赌徒,有时候为了“胜利”,他可以不惜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当小赵下了火车,搭乘公交赶回到学校的时候,系里的散伙饭现场已然杯盘狼藉。吴可淸非常贴心地提前为他预备了学士服,可赵天宪接过衣服的时候,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
    向赵天宪主动发出合影邀约的同学很多,毕竟他是年级的榜眼。来日方长,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能和出名前的大人物合影一张,是一件想想就让人高兴的事情。邹倩倩就主动同赵天宪合影了,可是周淼并没有。
    这期间吴可淸就站在一旁,默默地帮他守着行李箱。直到吴可淸的舍友们同他男友合照的时候,她才被人想起,才站到了赵天宪的身边,才进入了镜头的方框,才被写进了胶卷的底片。
    不少女生都在这天带上相机,偕同舍友或是男友再次走遍校园里的边边角角,邹倩倩便是其中一员。她给周淼拍了不少张相片,当晚这些靓照就出现在了周淼的校内空间里。其中有一张相片,周淼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一脸撒娇的表情。张司源对这个动作的含义再熟悉不过了。
    “你胖了可不止一点啊,脸都圆起来。”他对着她的照片喃喃自语起来。又是几个月没有见着周淼了。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仿佛长出了思念。思念是一种病,无药可治。明明下定决心要把她放下了,可背地里他还是悄悄把人家藏在了心底。小张还是那副德行——刀子嘴豆腐心。
    最近梁公元时不时就去外婆家溜达一圈,因为老人家的病情又反弹了,变本加厉。病人体内多处肿瘤压迫神经,制造了难以言喻的痛。老太太现在已经无法平卧,她被转移到了一架轮椅上,家人们一个个看着干着急,却也束手无策。
    这天,梁公元按响了外婆家的门铃,没有人答应。他敲敲防盗门,又喊了两声,依然无人作答。难道是舅舅又带着外婆去看病了?其实房门的另一侧,外婆就在那里。
    门铃声、敲门声、喊门声她全都听见了。老太太借助拐杖站起来,这个起身动作她完成得非常吃力,可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老人家撑住拐杖往前挪动了几小步,拐杖和病人都在颤抖着,抖动的幅度随着前行的步数成指数型递增。承压在拐杖上的重量越来越大,那是老太太消瘦后的全部体重。突然,拐棍的塑胶底座往前一滑,老人家毫无悬念地摔在了地板上,重重的一声。而此刻梁公元刚刚走出公寓楼,他心神不宁地朝外婆家望了一眼——那间卧室的窗子明明朝外开着。
    这次摔跤直接导致外婆髂骨病理性骨折,和她女婿两个月前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考虑到老人家的生存期以及预后,医生并不打算为其实施手术了。外婆再也没有机会重新站起来了。
    重新站起来的是小梁的父亲。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老梁在手术100天后还是无法正常行走。家里因此购置了残疾人专用的器具,比如拐杖还有助行器。
    老梁是一个能吃苦的汉子,首长和战友们都说他不像是个“城市兵”。在没有人脉的背景下,他在服役期间荣立了个人二等功,所带连队也两次荣立集体三等功。可现如今,他无法自理生活,无法正常行走,他因此怀念起踢正步的日子。
    尽管可以预见的光景看似一片凄凉,好在他还有老婆孩子,母子俩好似一对拐杖支撑起了老梁,也支撑起了这个家。虽然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可老梁整日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家里的主心骨,而这日子还要一天天的继续下去。父亲还在力所能及地分担着家务,力所能及地呵护着小梁。他算着日子,盼着儿子的CFA 2级的成绩。
    书架已经被搬空了,床铺上的被子也已经撤了,只露出光秃秃的木板。木质床板上横着一些毛茸茸的“刺”,就和年轻人的性格一样。张司源再次确认了柜子里的东西都被清空了。把柜门合上的时候,那个吸附在柜面上的“勤奋牛”不自觉地晃了两下。
    睹物思人。
    他托邹倩倩带给周淼的那份考卷,早就被她当做垃圾处理了。可周淼送他的挂件他却没舍得扔掉。他眼巴巴地盯着“勤奋牛”,时间化作一条带有逆时针属性的线,上面长出若干个节点,从分手到两人成为情侣之前。这些节点里最为刺眼的是他问过周淼的那三个问题。
    哎哟,不错哦:也不知道你看上我哪一点,不过以后要是发现了我的一些缺点,你会尝试理解和包容么?
    哎哟,不错哦:你之前几段感情时间好像都不长,我们要是在一起了,你不会过段时间就不理我了吧?
    哎哟,不错哦: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了,好吗?
    手边没有烟和酒,却掉下了几滴咸咸的眼泪,或许是因为物是人非,或许是因为心疼自己。小张一把抓起小牛,一用力就把它扯了下来。橱门在惯性下又一次被拉开,里面空空荡荡,正如同他的心房一样。
    他先是拉开蛇皮口袋把“勤奋牛”丢了进去。可随后又把它取了出来,放进了贴身的背包里。这次踏出宿舍楼的时候,小张向宿管阿姨交还了自己的钥匙。
    再见了,校园。永别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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