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绝响

第十一章 迷失幻境


    窗外,五道通天彻地的红色闪电划过天际,好似将宇宙撑起分离的天之柱!这闪电的威力上穷碧落,下达黄泉,之前被贾斯丁眺望到的群山在刹那间就被贯穿,击碎成了粉末,只余地平线附近的一个巨坑!
    “轰隆!”
    那几乎将黑夜映成白天的红光消失了不到一秒钟,紧跟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也许是身临其境的原因,在贾斯丁听来远比魔界降临时在王宫里听到的那声还要惊人的多!
    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密道的洞顶开始不停的掉碎渣,尘土被扬的到处都是。这下连地道里用来应急的灯光也消失了。
    “哎呦,好痛啊!有石头掉到我的头上了!”
    “这里是不是要塌了!”
    “我不能呼吸了!”
    “妈妈!我好怕!”
    “我不要被活埋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啊!”
    “你疯了吗?要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在死亡迫近的实感下,没有人能保持淡然,没有人能真正认命----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优雅体面的死亡。本已经陷入沉默的人们再度丑陋地挣扎了起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闪电一遍又一遍的将天空割裂,红光透过狭小的窗口一遍又一遍照亮着人们扭曲的脸,又一次再一次地抽身离去,将他们抛弃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贾斯丁呆若木鸡的站在地道中央:每一次红光熄灭再亮起的时候,他能看见的面孔就会减少一些。
    在令人发狂的噪音中,渐渐地,渐渐地,周围的人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他们全部躺在地板上蜷缩着,痛苦的呻吟着,祈求着原谅与解脱。他们口径一致,不停的强调着同一件事情:他们的头好痛,真的好痛,痛的越过了可以忍受的极限!这时只有死才能救的了他们,死亡是解脱。----求求你,给我们死吧。
    不知红光闪烁了多少次,整个地道里只剩下了贾斯丁一人仍在伫立着,其他的人----他们像虔诚的信徒一样匍匐在他的脚边,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唠叨着头痛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狭小的地道内,红光还在闪烁,仿佛精神病人荒诞的梦境一般。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不知道为什么,贾斯丁竟意外地获得了一种超脱豁达的感觉。
    此刻,他的眼前幻像叠起,他的双脚离地,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他来到了最高处,他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看到从天而降,扑闪着美丽翅膀的天使长----不对,他怎么作为别人注视着自己呢?这里又没有镜子!毫无疑问,他就是那荣耀的天使长本身,正是他亲手将魔皇墨菲斯特打落地狱,让他跌了足足九个晨昏。是他叫那魔头只能沐浴着绝望的灰烬用余生诅咒世界上的一切。他的荣光与过去,与现在,与未来,与人间,与天堂永远同在。只要他高举他的宝剑——
    他的宝剑?
    他困惑不解地瞅着自己的双手,其中一只被绑的像个螃蟹钳子,另一只掌心被光映得通红------它们什么也没有握住,它们空空也。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呢?
    这一瞬间的疑惑,令他从云层之上广阔无边的世界中一脚踏空,又回到了尘世这个狭小的牢笼之中。
    他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当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时,不安即刻取代了一切,刚刚还荡漾在胸口的那种自在,快乐,不曾疑惑的心情消失的荡然无存。
    再一次,闪电的红光狰狞的亮了起来,把地道内部不断蠕动的丑恶肉堆照的清清楚楚。在那明亮到近乎使他失明的红光之中,贾斯丁与那个美的令人自惭形秽的女人重逢了。
    他认出她来了,在魔界降临的那个夜晚她也曾拜访过他。这回她穿一件仙气飘飘的白色纱裙,正向他款款走来。在红光的映射下,她的脸庞显示出两种矛盾而又奇妙的特质:那张娇艳欲滴的嘴上分明挂着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看起来不怀好意,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侧脸又是如此的圣洁,凌然不可侵犯。
    像上次一样,她向贾斯丁慷慨的张开了双臂,一侧纱裙的袖子从肩膀上掉了下来,她在渴求一个拥抱。
    正当贾斯丁决定打开自己的肩膀满足她的时候,血液却从她的腹部喷涌而出-----就在他们几乎结合的那一刹那,一把可怕的黑色巨剑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她的肚子。惊讶迅速地爬到了她的脸上,取代了那个暧昧的笑容,她无辜地瞪大了眼睛,与其他虔诚的信徒一样,倒在了贾斯丁的脚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子倒下了,躲在她身后的那个东西便露了出来。在雾之迷宫里一直跟踪他的那个面目丑陋的男人,或者说,怪物,正一脸怨毒的隔着女人的身体注视着他:“你…#$%…下场…*@”
    怪物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把杀害女人的凶器,它的嘴里正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贾斯丁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但里头一定充满了恶意与诅咒。
    这丑陋,残忍的东西令贾斯丁反胃,他试图弯腰,试图去扶起倒脚边的女人,却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那头怪物的目光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把他的身体给冻结了。
    他马上发现,除了他以外,地道内的其他人也不动了。
    他们----地道内伍德镇的村民们不知何时也已经停止了动作,但姿势却还保持着垂死时狰狞的原样,就像神话传说里被一夜毁灭的,罪恶之城里的居民,他们似乎也因神罚而石化了。
    镇民们的身体永远凝固在了临死前的某一个瞬间,但是他们的眼睛却还咕噜咕噜地在眼眶里转动,他们在盯着贾斯丁,眼神与杀害女人的怪物如出一辙。他们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重复着一句话,这回贾斯丁终于听清楚了:
    “你们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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