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浑沌

    吐蕃境内风高地寒，道路崎岖，放眼望去，山脉绵延，白雪盖顶，一片空阔荒凉。
    朱成道往西一指，道：“灭度菇只生长在大雪山无定峰的北侧，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李易叹道：“这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天，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朱成道揣摩李易心思，道：“那就快走。”
    李易嗯了一声，取出几粒补气丹，两人分食了，凝聚风元素，迎着北风赶路。第三天过午来到大雪山下，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李易见朱成道浑身打颤，问道：“怎么了老朱，怕冷？”
    “不是。”朱成道抬手指向山顶，“看到没有？”
    “看什么？咦？好像有股很特别的气息，难道上面有人？”
    “不是人，是鬼。”
    “鬼！？”
    “没错。当年张天师在世时，将众鬼驱逐到冥域，随后以白门封印，白门还在这无定峰上，但其中的封印已被魔族打破；鬼族受魔族召唤来到阳间，大部分迁往北方幽都，剩下的散处中原，与人类混居；如今又过了几十年，没想到这附近依然鬼气森森，我的修行法门正好被其克制，所以……”
    “原来如此，那你就不要去了老朱，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就行。”
    “等等殿下！”朱成道急忙喊住他，担忧的说道：“看这形势，不大对头啊！鬼气太盛，恐怕尚有鬼族在此，咱们是不是……”
    “不行！管他鬼族魔族，我一定要取到灭度菇。”李易语气坚决，说完又走。
    朱成道跟在他后面大喊：“殿下，鬼族真的不好对付啊！你一个人……还是听老朱一句话，从长计议。”
    李易不理，继续奔驰，行出半里地忽然又转回来，朝朱成道身上打出一道真元，将他体内的闷雷符解开，道：“老朱，这些日子多谢你帮忙，万一真如你所说，我出了事回不来……你就自由了。帮我给师姐带个话，说我对不起她。”
    “瞧殿下这话说得！”朱成道有些感动，“不论如何，老朱就在这里等着你，总之你千万小心。哦还有，灭度菇乃阴湿凝聚之物，鬼气越旺盛的地方，药效越佳，不过也越危险。”
    李易答应一声，独自登峰，来到山腰仰望，上方鬼雾迷蒙，一片煞白，直达天际，果然如一道巨大的白门，一见之下，登时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等快到山顶时，才发现已有人在。
    一群喇嘛围成很大的圆圈，一个个两手合十，对着白门念咒，声音传送极远。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白门附近，山顶路窄，李易要想过去，不可能不被发觉。
    “何人来此窥探？”边缘处一名年轻喇嘛出列，朝他喊道。
    李易报上名字，道：“在下有事要过去，请诸位大师慈悲，行个方便。”
    “李易。”年轻喇嘛念叨着他的名字，转头看向另一位稍微年长的喇嘛。
    年长喇嘛打量着李易，道：“此地并非游玩之所，公子还是请回吧。”
    李易见商量不行，便全力凝聚风元素，突然闯了过去，那名年轻喇嘛惊得大叫，抬手阻拦，被李易一巴掌推开，众喇嘛一片混乱。
    “好小子！给我站住！”年长喇嘛呼喝声中，一条四五丈长的金黄色大手从他背后幻化出来，朝李易当头抓下，但还是慢了一点，李易早已冲过白门，大手哗啦一声打入他身后地面，岩石粉碎，雪花飞扬。
    年长喇嘛大怒，朝另一人大声问道：“圆一大师，这小子是从你们中原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喇嘛群中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向喇嘛颔首合十，温言道：“请师兄见谅，老衲并不认识这位年轻人，不过既然他能来到此地，想必也是缘法使然，不如就让他去吧。我等还是赶紧消弭这无穷怨念要紧，否则一旦扩散开来，附近众生又该遭殃了。”
    年长喇嘛只好点头，命令众喇嘛回归原位，继续念诵解脱咒。
    李易一入白门，就感觉到强烈的死灵气息，哭喊、哀嚎、威胁、咒骂，各种声音混杂，刺进他耳朵里，回响不绝，他的灵魂被撕扯被挤压，身躯好像粉碎成千万块。
    他赶紧取出八卦牌，其中内嵌太极护符，破邪定神，是当年伏羲特意留给他的。等心绪安定下来之后，他手持八卦牌四面一照，便看见了无数的死灵亡魂，人形、兽形、怪形，蓝色、黑色、白色，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某些魂力较强的，还能看出些许面目，至于其他大部分，都只剩丝线一条，缥缈无依，游荡在四周。
    “灭度菇乃阴湿凝聚之物，鬼气越旺盛的地方，药效越佳。”李易想起朱成道的话，尽管此刻头皮发麻，心中忐忑，但想到为他受伤的天隐，便鼓足勇气，往死灵密集处前进。
    “何人大胆？竟敢打扰我的休眠！”一个声音传入他耳中，就像无数细针扎进来。
    李易凝望前方，黑雾重重如坟墓，一条玄色光带从中破开，直冲云霄。他用八卦牌往光带一照，却并不消散。
    “这并非灵魂，而是怨念。”李易在心里判断，“周围千千万万的灵魂，正是被这强横无匹的怨念吸引而来，然后全体被束缚在此地，无法解脱。怨念之主生前绝非凡人，想必是来自仙界。”
    意识到这一点，李易朝着那道玄色光带的方位拱了拱手，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怨念之主声调迷茫，停顿半晌，又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咦？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呢？”
    看来他已经灵智不全。
    李易道：“在下李易，冒昧来此，打扰了前辈休眠，实在抱歉。在下只是来寻找一味药材，名为灭度菇，找到后立刻离开，请前辈……”
    “离开？”怨念之主突然狂笑，笑完吼道：“不论是谁，来了就别想离开！”玄色光带突然分出一条，朝李易卷过来。
    李易早在凝神戒备，八卦牌竖立，太极护符显形，本打算只是将攻过来的光带挡住，但在接触的瞬间，光带中的怨念竟被太极护符吸收，通过八卦牌转化成了他的真元，就和平时练功用八卦牌吸收天地精华差不多，只不过此时吸收的是死灵精华，说起来也属于天地精华的一种。
    “哦？”怨念之主发出惊疑之声，又分出一条稍微粗点的玄色光带打过来，李易照旧吸收，转化为自身真元。
    “无耻！！！”怨念之主发怒了，“我要将你的灵魂吞噬，永远变为我的奴隶。”
    黑雾翻滚喷涌，玄色光带扭曲闪耀，光点迸射，隆隆震响，整个儿笼罩过来。
    李易脑中似乎听到“啵”的一声，灵魂差点离体而出，无穷的怨念瞬间将他包裹，玄色光带分成黑红双色，又在外围缠绕数圈，形如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蚕茧。
    但李易心神不动，八卦符印布满身周，阴阳双环护持两翼，太极护符稳固正中。
    此时如果细看，就能发现这看似强横的怨念正在逐渐消减，一点一点，如抽丝剥茧。大约一刻钟后，怨念消失大半，玄色光带也随之萎缩，变为黑红双线，光芒暗淡。
    此番战斗与以往完全不同，以往对战妖族，需要花费真元，但此时利用八卦牌吸收转化亡灵怨念，反而补充了真元。李易调息内观，气脉扩充，机体更强，隐隐似已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你到底是谁？我又到底是谁？”
    坟墓状的黑雾往上空扩散，幻化出擎天巨像，双目空洞，全身漆黑，腹部有道玄色刻痕，手持一柄亮白巨剑，朝李易竖劈，在半空划出灿烂光弧，剑未到，雄浑的死气已压迫下来，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李易真元充溢，丝毫不惧，将八卦牌迎着巨剑抛出去。
    叮！
    牌剑相碰，天地震动，山石崩碎，空间扭曲，涟漪波荡。
    李易被这股气场冲击，如风中枯叶般倒飞出去好几里地，才落下跌倒。
    这把剑竟然是实体！他根本没想到，原以为也和怨念之主一样，是一种幻化物，能用八卦牌将其吸收的。
    法宝分为至、圣、真、灵四等，浑沌界中能算得上法宝的并不多，最好的也就是灵宝；八卦牌属于最高等级至宝；此剑既然能与八卦牌碰撞出如此强烈的气场而无损，证明也是仙器，至少为真宝级别。
    撞击显然也让怨念之主不好过，剑无损，但那擎天摩云的黑雾巨像却缩小了将近一半，四周的万千灵魂立即感觉到了他的衰弱，躁动起来，纷纷尖啸着逃离。
    “来了就别想离开！我早就说过！”怨念之主怒吼，凝聚出一股强劲吸力，无数灵魂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飘去，瞬间湮灭，而怨念之主的身躯再次膨胀。
    李易看明白形势，岂能让他得逞，凝聚风元素，纵身跃起，飞到近处，将八卦牌推出，太极护符正打在怨念之主腹部的玄色刻痕上。
    “啊！！！”怨念之主发出一声惨叫，黑雾身躯逐渐稀薄，化为一缕缕青烟，快速消散。
    那些还未被吸收的灵魂也重获自由，有些尚存一丝灵智，知道是被李易所救，在半空中向他弯腰行礼，随后飘摇投胎去了。
    片刻后，在怨念之主消散的位置出现一个明亮灵体，人形态，国字脸，容色威严，身穿仙界神服，望着李易道：“你到底是何人？这八卦牌是从哪里来的？”
    李易听他居然能喊出八卦牌的名称，便实话实说道：“我前世名叫擎云，乃华胥宗伏羲大弟子，记得的只有这些。”
    灵体恍然道：“那这八卦牌自然就是伏羲所赐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感叹了一会，自我介绍道：“我本是神庭万源神君，身兼界盟盟主之职，在上次神魔大战中被暗杀，沦落在此。心怀怨恨，无处发泄，终于被怨念吞噬，今日为你所救，恢复本来面目，感激不尽！”说着躬身长揖。
    “这个！”他起身后，朝边上一指，那柄巨剑迅速缩小到三尺左右，“万流同源剑伴我修行万年，与我同名，今日连鞘一起送与你，作为谢礼吧。”说完长嘘一口气，灵体随风飘散，复归于天地。
    笼罩四野的死气迅速散尽，身后巨大的白门轰然崩塌，明朗的阳光照在了李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