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27章


  半晌,长叹一声,他收敛起全部杂乱的思绪,盘膝坐下,施展内家正宗坐功心法调息了
一阵,渐感酸痛消失,真力全复。
  他振衣而起,眼中忽瞥见右侧远处深谷中,有数点灯光倏隐倏现。
  只因山风振忽林树,枝叶将灯光遮蔽,看得不甚真切,裘飞鹗凝视了一会,才确定了那
是人家,不禁大喜,疾点双足,向灯光处扑去。
  上下得三处山峰,银辉月色之下,只见有座偌大的庄屋孤零零处在郁密古树中。
  这所大屋处于深山林木中,显然有点可疑,不是隐者所居,就是大盗劫匪呼啸之处。
  此刻,裘飞鹗一劲往林中涌入,只见此是一座气派宏伟的庄院,大门紧闭着。
  裘飞鹗伸手往那铁铸门环撞了几声,不久,门“呀”地开启,只见门内立着一个须发如
猬的老人,怪目如电打量了裘飞鹗两眼,才沉声问道:“你是谁?”
  音调森冷无比。
  裘飞鹗忙抱拳一揖道:“在下深山迷路,瞥见宝庄灯光,还求借住一夜!”
  那老人木然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以冷森的声音道:“进来!”
  裘飞鹗跨步迈进,心中想道:“这老者怎么是个了无感情的人!”
  重重关门声从耳旁响起,眼着这老人又响起阴冷无比的声音唤道:“牛二!”
  见黑暗中忽闪出一人,裘飞鹗见状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那人头面均被一方黑巾蒙住,又是一身黑衫,乍看之下,直如鬼魅倏现。
  但听老人说道:“你领着他去客房住宿!”
  牛二鼻中应了一声,当先趋入。
  裘飞鹗回谢了那老人一声,发觉那老人巳无踪影,一面随着牛二走,一面暗暗讶异,牛
二推一间暗室,示意裘飞鹗进入,并道:“桌上烛台火石尽是现成的,不论任何响动,均不
可外出!”
  声音亦是冰冷,说完把门带上离去。
  裘飞鹗此时才感觉到这间大屋有点奇怪,而且连人也有点诡秘,江湖上怎有这多鬼蜮之
处。
  窗外是一处广场,月色泻地成银,映至室内隐约可见室内景物,他拿起火石就在烛台侧
猛力一击,生起火花,燃着红烛,理好了被褥,和衣睡下,霍地一掌又将烛焰扇熄。
  连日来迭遭怪遇,现在又是这所怪屋,只觉心绪不宁,又自不能成眠。
  窗外一声声秋虫低鸣,更加重了他的烦乱。
  广场上忽起了宏高的语声:“当家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是牛二的声音。
  “奇怪”又是另一人的语声道:“咱们当家的一路返来,离家不远时,隐隐听出前面出
谷间传来一种极难听的笑声,当家的面目一变,示意咱们先返庄来,独自寻了去,到这时尚
未返转,不要是碰上了难惹的主儿!”
  “胡说!当家的功力生平少有对手,无人敢轻捋虎须,大概撞上了熟人,小叙一番!”
  裘飞鹗忍不住翻身离榻,由窗缝中观望了过去,只见广场上立着七八个魁梧的身形,均
是黑巾蒙面,心中只觉猜忖不出是何缘故,他们为何都是用黑巾蒙住。难道做下不可告人之
事,防人认出,即使如此,回到居住所在,大可不必这般诡秘。
  忽有人叫道:“当家的回来啦!”
  果然,场中多出一个魁梧的身形。
  有人问道:“当家的为何这么久才返转?”
  那人以一种极冰冷勺声音答道:“你们知道是谁在山谷中发出难听的笑声?哼!正是传
说中的狮子崖化作劫灰,仅以身免的笑尊者……”
  语声一顿,又道:“笑尊者发出他那卓著盛名的慑魂魔笑,追赶一手无寸铁之青衣少年,
待老夫赶到时,那少年已不支昏迷倒地!本来,老夫不想管这椿闲事,但贼秃发现咱们乌巾
蒙面,逼问来历姓名,老夫闻声不答,可笑贼秃恃着那慑魂魔笑及震山禅掌想制服老夫,试
想冷面阎罗满天星岂是易与之人……”
  裘飞鹗听得暗中大惊,这冷面阎罗满天星横行冀鲁晋三省,来去如风,以黑吃黑,江湖
道上,闻名丧胆,想不到他竟在苏境安窑,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只听得冷面阎罗满天星接着说道:“拼斗在千合以外,尚是难分难解,贼秃恨恨离去,
老夫扬言如不服,只管找上云梦山去。等老夫赶返少年昏迷之处,那少年已是不见!”
  忽见一人鼓掌大笑道:“当家的这借刀杀人之计,堪称叫绝!”
  又一人说道:“想不到这一票买卖竟如此顺利,风闻前四月在晋南阳城做的票,与伏牛
山太手神刀曾琏有着很大牵涉,听说伏牛三杰已来苏境,形踪异常诡极不要是他们知道是咱
们所为吧!”
  忽见牛二匆匆奔至冷面阎罗满天星身旁,附耳说了儿句,满天星一挥手,牛二又离去。
  那先前说话之人又待启齿,满天星急以手制住,缓缓别过面来,正对着裘飞鹗窗前逼视
了一眼。那炯炯逼人的眼神,宛如两颗寒星,裘飞鹗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预感有种祸
事即将来临。
  冷面阎罗满天星只望了一眼,与众人说道:“咱们进去吧!老夫到此刻尚是点食未用
哩!”
  诸人随着满天星身后,如行云流水般走去无踪。
  裘飞鹗立在窗前发怔,忖道:“这冷面阎罗满天星向窗前逼视一眼,分明牛二已说自己
投宿在此,显然自己又入危境,还是赶紧离去的!”
  急急转过面来,欲待携取自己行囊,只见门内赫然立着一个婀娜的身影,本已关好的房
门,被少女走了进来竟一点声音也未曾听见,不禁大骇。抬眼望去,只见那少女一双妙目凝
视着自己,瞧清楚面目,云鬓雾鬟,体态婀娜,窄窄罗衣,裙角在风中飘舞。裘飞鹗不由楞
住,猜不出这少女是何来历。
  只听那少女道:“我方才听得叔爷爷说有生客投宿,我忍不住来此探视,因为这么多年
来,就没一个客人来此,我爹爹与八个朋友说话均是冰冷冷地,当然无味,而我爹一年
  之中,难得有三个月在家,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家里,寂寞无聊……”
  这少女叽叽咕咕说了这么多,似知自己在一个生人面前说得如此透彻,有失身份,倏然
止住话头。
  裘飞鹗只觉得这少女语音竟那么娇柔甜脆,听进耳中十分悦耳,忍不住问道:“姑娘是
谁?姑娘叔爷爷是谁?令尊又是何人?难道令堂不在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那少女竟似充耳不闻,纤手取起火石一敲,燃亮了红烛。
  “啊!好美”裘飞鹗忍不住心中惊呼。
  只见姑娘眉若春山含黛,眼似秋水无尘,雪白粉面上现出薄薄的红晕,翠色罗衣裁剪合
身,衬出娇小玲珑,风姿绰绝。
  裘飞鹗只觉得她与葛蓓珊一比,春兰秋菊,各占胜场。
  少女望着他婿然一笑,说道:“我叫满小青,叔爹爷爷就是给你开门的人,我爹是冷面
阎罗满天星,我那苦命的娘在我九岁时就离我而去!”
  提到她娘时,凄然之色在她眼中久久不散。
  裘飞鹗发觉满小青眼神中有着自己特有的忧郁,甚至较自己略过三分,心知她长年独居
深山,孤独寂寞所致,不由生出同情之感,叹息两声。
  满小青目露深意望着裘飞鹗,柔声说道:“你可是为我长年累月居此深山,枯寂无味而
感叹吗?我却为你身陷危境而惋惜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遇上我爹回来的日子!”
  说着,幽幽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气,裘飞鹗心中一凛,惊诧道:“难道你爹不准生人来此
吗?那么姑娘叔爷爷为何准在下投宿?”
  满小青轻摇螓首道:“我叔爷爷是好意,你不可错怪他,他老人家本想让你暂宿一晚,
明晨你自离去,不料我爹在广场说话太多,隐密已泄,试想我爹怎可让你轻易离去?”
  裘飞鹗面目变色道:“在下誓不说出就是,何况在下又不是有意来此!”
  满小青忽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防口甚于防川,日后怎知你会不会无意漏出!”
  裘飞鹗怔着双目道:“那么令尊是想杀人灭口?在下深感姑娘提醒,就此一别,容图相
见吧!”
  说着,伸手把行囊搭在肩上,就想离去。
  忽听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娃儿,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裘飞鹗不禁魂飞胆落,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个魁梧的身形,面目仍是一方黑巾蒙住,
但听话声就知是那个冷面阎罗满天星。他忙偷眼看一看满小青,只见姑娘一般玉容惨淡,惶
惧失色,慌向满天星躬身一礼,道:“晚辈方才为笑尊者追赶,幸蒙老前辈解救,此恩此德,
粉身碎骨难报!”
  满天星冷冷道:“你知道是老夫所救,那就好办了!”
  裘飞鹗猜测不出他话中何意,不由惊愕。
  忽听冷面阎罗一声喝道:“你这丫头!三半夜闯入陌生男子屋内,真不知羞耻,饶你不
得!”
  身如闪电,手出若风,一把扭住姑娘的青丝,另一手掌便要按下。
  此时,裘飞鹗勇气不知由何处生出,竟冷冷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老前辈这样做,
岂不让晚辈齿冷!”
  冷面阎罗似乎一怔,手掌欲落又起。
  只听姑娘幽怨的说道:“如我娘在世,爹也不敢对女儿这么凌辱!”
  说着,忍不住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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