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35章


  麻天祥冷然点点头,两人循着山谷往徐州走去。
  丽日睛和,一片云朵朵浮空,霜白未消,衰草黄叶漫天逐
  飞,令人有迟暮凄凉的感觉。
  两人真力不济,痛发时不由冷汗浃背,举足维艰,好不容易挨到进入东关一家小客栈内,
已是黄昏日落,暮霭深垂。
  他们两人途中并未交谈只字片语,连负伤经过,身世来历均未曾提起。
  麻天祥习性冷漠,孤傲,偏激,然裘飞鹗忧郁,自卑,随和,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只
有一种相同的性格,就是将自己的感情藏蕴心中,轻易不予流露。
  一盏孤灯,映得一室昏黄,裘飞鹗与麻天祥分别躺在东西两榻上,瞠目仰视。
  日间行路,伤痛虽然难耐,但有一股潜在的意志毅力,促使他们继续前进,一俟他们到
了客栈歇息下来,反而渐感气血瓮逆,胸膈宛如千斤重压,遍体酸痛抽缩。
  裘飞鹗缩身离榻,强忍着终艰,唤来店伙送上文房四宝,即席濡笔挥毫书写一张药方,
沉吟斟酌药剂用量轻重。
  麻天祥躺在榻上,目光冷冷地望着裘飞鹗举动,心内生起一阵迷惑,他自认是世上独一
无二孤傲冷漠之人,却料不到裘飞鹗与他性情并无轩轾,不由暗中好笑,物以类聚,怎么碰
得这么巧。
  一旁侍立的店伙,目睹裘飞鹗所开的药方,不禁张大着眼,伸出长舌久久不见缩回。
  所开的药味中有数味均是非重金难求的“孩儿参”、“千年鹤涎”、“鲜牛黄”、“羚
羊角”。
  店伙心说:“这位相公是怎么的,非服如此珍贵的药就不能治好病吗?”
  麻天祥见店伙神色不禁疑云顿生,离榻而起,走到裘飞鹗身后,探首凝望之后,不由暗
暗诧异不已。
  裘飞鹗书就药之后,递交店伙道:“所开药味,不是一家药铺可配,速搜全城各大药铺,
命其派人送来,银货两割。”
  店伙喏喏应命如飞趋去。
  麻天祥忽冷冷道:“这药准成吗?”
  语声似隆冬腊暮凛洌朔风,透骨寒冷。
  裘飞鹗不禁一怔,他也不能拿准这剂药准能有效,但数
  裘飞鹗不禁一怔,他也不能拿准这剂药准能有效,但数年前曾目睹常彤救一个重伤垂危
的武师,自己侍立在侧,常彤曾投下此剂药方,故而牢记在心,姑为试用疏散郁积气血,伤
滞化畅,此为权宜之计,不然终至卧床不起,势难赶抵洪泽湖畔天风马场。
  经麻天祥一问,稍一沉吟道:“在下也不知有效与否,但如不此先服药,势难成行!”
  麻天祥冷哼一声,道:“若误设药石,伤势转恶怎么说?”
  裘飞鹗闻言胸中怒气陡生,冷冷道:“麻大侠既然有所疑忌,在下也不敢勉强麻大侠服
下,人命关天,在下实在担待不起!”
  当下,也不望麻天祥一眼,迳自走向榻前,侧身卧下。
  这一来反合了麻天样的脾胃,冰冷的面上首次泛出一丝笑容,也不再说话,回身坐在自
己榻上,由怀中取出一卷“山川文记”,就灯光微诵出声。
  明月在天,秋风瑟瑟,秋虫悲鸣,窗外一抹白杨只剩下枯枝秃桠,沙沙随风摇晃。
蓦然,窗外飘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道:“姓麻的!你还没死?我如是你,自知不能活上多久,
反不如自绝身死的好,何必日夜受这亡魂心惊之苦!”
  麻天祥一闻何济笑声,即将手中书卷押上案上油灯,火光一熄,室内暗沉漆黑。
  裘飞鹗大吃一惊,知道窗外人是麻天祥对头之人,假如他闯了进来,自己两人万万无力
相抗,束手待毙,心有未甘,不由大为焦急,蓦地灵机一动,伸手取出“毒藤刺”圆筒,两
指触在簧上对准那人,即疾掀而下。
  这时,麻天神显得无比之镇静,冷冷道:“何朋友!你难道要麻某开杀戒吗?”
  窗外一阵低沉的长笑传入,其声阴森恐怖,听来汗毛笔立,只听那人笑毕,道:“麻天
祥!一月之前你说此话何某或可相信,如今你已是待毙之身了,凡是中了‘天阴掌’之人,
最多苟延三个时辰,你绝命之期当在明晨丑正,何某绝不乘人之危,到时候来收尸就是了!”
  麻天祥冷笑道:“倘若麻某到时死不了,则又何说?”
  窗外那人道:“死到临头,尚要故弄玄虚,何某岂是你能骗得的!”
  麻天祥道:“如此何朋友请进,瞧着麻某死去岂不是更省便得多!”
  窗外扬起嘿嘿两声冷笑,之后便寂然无声。
  裘飞鹗心中紧张无比,两眼逼视着门外,防避那人骤然闯入,待窗外语声寂寂,仍未敢
稍形松懈。
  麻天祥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人早走了,你还空自紧张做什么?”
  裘飞鹗冷笑道:“他未必不会再来,纵然你在等死,在下目前尚未想到死字,也不甘心
交你这个死朋友!”
  他恨麻天祥冷漠得怕人,如同僵魅,一丝人性均无,气极出自激动之语。
  麻天祥轻笑一声,卧向榻上,闭目调息,对裘飞鹗之言不加理会。
  裘飞鹗只觉得此人太过怪僻,简直绝灭人性,人在危难时,应共同扶持才是,于是暗暗
打算明晨悄悄离去之意,
  不多一会,店伙叩门唤道:“客官!”
  裘飞鹗应道:“进来!”
  店伙走入,点亮了油灯,哈腰笑道:“小的几乎跑遍了全城,才从三家药铺中配齐,现
药铺派人送来候在院外!”
  裘飞鹗含笑道:“有劳你了,请他们送入房中,”
  店伙匆匆走到门口,伸手一招,步履声大作,走入三人提着大包小包。
  裘飞鹗打开纸包,一一检视无讹,才付了银钱。
  待待铺之人走后,裘飞鹗又取出一锭约莫五两白银赏给店伙,并吩咐送来煎药用具。
  店伙含笑接上赏银。裘飞鹗挥手示意离去。
  麻天祥只管在榻上冷眼瞧着,心说:“哼!他年岁轻轻,怎么知道救伤药物,大概略懂
药理,就胡乱开处方,庸医自误!
  哼!我麻天祥岂能与他这般胡来……”
武陵樵子《残阳侠影泪西风》
第十四章 英雄困厄
  这时,裘飞鹗只觉得气血翻逆有增无减,一阵阵冷汗冒出,手足如冰,软弱乏力,但他
强提着一口真气,燃烧炭炉,试好水量,将药物先后置入罐中,文火煎熬,用一把破扇慢慢
扇动着。
  麻天祥心想:“看来,他对煎药火候强弱甚有心得,此人必是药铺学徒出身!”
  半个时辰过去,室内药味弥漫,裘飞鹗估量药已煎好,将药汁滤入碗中,尚存有一半留
置罐中。
  这一半是麻天祥服用,但他并未出声,亦未看麻天祥一眼,俟至碗中药汁热度稍减,迳
自饮下。
  麻天祥见裘飞鹗服下药汁后,返身回榻盘膝而坐,调息行功,顶门冒出缕缕白气。
  他虽然生性冷傲孤僻,但究竟是头脑冷静的人,他瞧出裘飞鹗武功很有基础,行事一举
一动均异常含蓄沉稳,不似飞扬浮躁,一知半解自以为是之人,暗暗忖道:“说不定此药果
有稳住伤势功效,无论如何,他能服下,自己也能服用,总比坐而待毙好些!”
  心念一定,起身离榻,将罐内之药汁倒入碗中,仰面咕噜噜喝下,如裘飞鹗模样,上榻
闭目行功。
  片刻之后,只觉得伤痛渐平,逆流气血循归原经脉缓缓流注,不禁大为惊异。
  这时,裘飞鹗气运周天后,睁开眼帘见麻天祥情状,微微一笑,起身离榻,二煎药汁。
  等他们第二煎药汁服下,行功周天后,天色已是于丑之交,裘飞鹗自觉举动如常,毫无
不适,于是离榻,吱然穿出门外,静立庭院中漫步徘徊。
  弯月被一轻云掩却一半。苍茫迷朦,院中植有十数株秉莉,叶影花香,婆娑袭人。
  忽然屋面掠过一条人影,如风飘来,心中一惊,急闪在墙角,右手巳扣紧一筒“毒藤
棘”,蓄势待发。
  只见这人身形诡疾,沾足点地,立即闪在门首,沉咳了声道:“麻天祥!”
  沉寂了须臾,室内传出麻天祥冷冰冰的语声:“何朋友,你真是信人,无奈麻某人吉人
天相,不但未死,而且伤势渐渐平复,为之奈何?”
  那人不由一怔,继而朗声笑道:“何某如果急于要你身亡,那日也不至于暗地抽身,让
你逃走!”
  麻天祥冷笑道:“那么你追踪麻某所为何来?”
  那人笑道:“这还用说,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反正我们各有所图,于事无所干碍,
你意下如何?”
  麻天祥冷冷道:“好!你请进!”
  那人身形一闪,进入室内。
  裘飞鹗听得莫名其妙,忖道:“自己要否进入室内?麻天祥生性怪僻,遇事均抱着不信
任态度,他知道自己在院中,如迟迟不进去,反而遭他疑忌,不如直率些好!”
  想定,昂首向室内走去。
  他一到达门首,忽听室内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一条人影如飞而至,迅如电光石火般翻腕亮掌,疾向裘飞鹗“中府穴”按下。
  掌力沉厉如潮,重逾山岳,这一掌若然被打实,裘飞鹗必然筋断骨折。
  裘飞鹗自知重伤初愈,不能妄施内力,暗哼一声,身形一挪,手出如风,疾向来掌“曲
池穴”上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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