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秋山夕阳红

第33章


  诸葛文就松脂火焰下凝目审视,沉吟苦思,良久才抬目答道:“小可虽非武林人物,但
知此针非须负绝高武功之人无法施展,首先得将内功贯注针尖,一著人体即深嵌入骨,不然
则如衰竭之弩,鲁缟不入……”
  李庆嵩浓眉一皱,似嫌唠叨寒迂,丝毫摸不得痒处,忙道:“还有呢?”
  诸葛文腰干一挺,朗声答道:“针身独有剧毒外,更附有多年枯骨麟毒,其毒性循血攻
入,使心脉麻痹而死,若能及时护住心脉待救,未始无望,但毒性极强,发作甚速,且负伤
神智慌乱之馀,往往令人措手不及,自误性命。”
  李庆嵩颔首赞赏道:“如此说来,身中此针只能不死还有可为?”
  诸葛文道:“少庄主一方之雄,誉满武林,定知此针来历名称?”
  李庆嵩略一沉吟,道:“在下不瞒先生,垂暮时分在下救了一位蒙面女杰,身中绝毒暗
器甚是沉重,扶归家下後,那位女杰坚不允在下等人察视伤势,无可奈何由家母在其肩上起
出暗器,与此针一般无二,显然同为一人所为……”
  诸葛文道:“她并未说出仇者是谁麽?”
  “未曾!”李庆嵩摇首苦笑道:“她坚不吐实,非但如此,而且独扃一室拒在下等入内,
仅家母例外,更不露庐山真面目,家父以本门灵药赠服,罔然无效,家父认出此针是武林一
个著名凶人独门歹毒暗器‘白骨针’,非他特制解药莫救……”
  说至此处,忽警觉有失,面上一红,忙道:“先生可以施救麽?”
  诸葛文道:“姑且一试,小可自忖大概当无问题。”
  李庆嵩大喜,道:“如能治愈,在下当致重酬,不过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请勿将此事外
泄。”
  诸葛文道:“小可决守口如瓶。”
  李庆嵩为何请一陌不相识之人为蒙面女郎施治,因为他父子在陇东一方甚负时望,一举
一动无不惹人注目,若延医入庄,风声将不胫而走,诸葛文乃穷途潦倒落魄书生,又不擅武
功,如此可避免谣诼。
  松油火熠突然熄灭,两人身形隐入如墨夜色中。
  …………
  西关外伏义庙後,一条清澈见底,宽仅及丈许,弯弯曲曲三面绕有一座气宇雄伟的宅院。
  这座宅院在西北道上江湖人物是无人不知的铁指韦陀李崇宇所居,土著称其所居为李家
庄,其实不过是他一家人居住,楼台亭阁,园内四时之景不同,春花竞艳,夏荷飘香,秋波
镜空,冬松挺秀,赏心悦目之极,俨然王侯宅第。
  秋镜楼下,一个白发萧萧老安人右手持著拐杖,颤巍巍地爬上楼去,走至厅左一扇紧闭
的房门前,出声唤道:“姑娘!开门!”
  “是老安人么?”微弱带著甜脆语声传出:“唉!不敢当老安人一再劳动,小女子之伤
只要调息五六日就不碍事了。”
  老安人微微叹息一声道:“姑娘,话不是这麽说,庄主查视暗器,知是武林中极著凶名
妖邪天河鬼叟戎云虎独门歹毒暗器白骨针,如不及早施治,就是幸免一死也要落得个瘫痪终
身,故此延了一位名医……”
  话尚未了,蒙面少女已自答道:“老安人,既是名医,只须用药就是。”
  “这位先生须扶一扶姑娘脉象,才好用药。”
  房内寂然良久,蒙面少女才出声道:“好吧!只准老安人同他进入,但他须蒙住面目。”
  老安人摇摇首,暗中感慨不已,她从不习武,也不过问江湖之事,但耳濡目染甚多,却
未遇上这种奇突怪异之事,只觉这蒙面少女委实倔强任性,充满了谜一般来历。
  老安人回身走至楼口,把话传了下去。
  须臾,诸葛文走上,他非但将面目蒙住,长衫也换了一袭崭新宝蓝色绵袍。
  老安人领著诸葛文来在门首,道:“姑娘,已遵你所嘱,请开门。”
  只听拔开木栓之声,房门竟末开启。
  老安人轻轻的推了开来,引入诸葛文,只见蒙面少女已将一床棉被将整个身躯盖掩,仅
在被底伸出一只玉嫩葱剥的手腕。
  诸葛文不禁大失所望,暗道:“只要她不离开,迟早会被自己查出。”欠身侧在榻沿,
三指紧搭在玉腕上。
  半晌,诸葛文收指立起。
  老安人问道:“如何,还有可治么?”
  诸葛文道:“不是学生自夸海口,只消一贴药立可痊愈,待学生下楼开一药方,配来後
学生要亲手熬煎。”说著向门外走去。
  李庆嵩在楼下厅内伫候,一见诸葛文忙问讯详情。
  诸葛文只概略答道:“药医不死病,有救。”
  索来纸笔开了一贴药方,李庆嵩立命人速去城中配药。
  不到片刻,药已购回,诸葛文就在楼下煽炉煎药。
  就在此时,一个老迈龙种苍头走入,向李庆嵩道:“少庄主,老爷有命唤你立即去见
他。”
  李庆嵩不禁一怔,皱眉望著诸葛文笑道:“家严不知有什么事唤在下前去,暂且失陪。”
  诸葛文道:“少庄主只管请便。”
  俟李庆嵩老苍头一走,诸葛文伸手入怀取出得自青面鬼王戎云豹玉瓶,倾出六颗绿色药
丸掷入药汁中融化。
  他将药汁送在房门口,由老安人接入。
  诸葛文立在门首怔得一怔,慢慢走了开去。
  大厅上铁指韦陀李崇宇李庆嵩父子在谈论蒙面少女来历可疑,紫府寄书之事目前传遍遐
迩,李崇宇早有闻知,所以他们父子对蔡家老店附近死者不胜忧虑,因为从白骨针上断出乃
天河鬼叟戎云虎所为。
  铁指韦陀李崇宇虽是武林耆宿,一方之雄,却也不能无故为了蒙面少女与天河鬼叟结怨,
为难的是丝毫探不出蒙面少女口风,方才闻讯蔡家老店外武林人物云至毕集,定是与紫府奇
书有关,是以李崇宇斥责李庆嵩不该多管闲事。
  李庆嵩道:“孩儿总不能见死不救。”
  李崇宇沉声道:“这位姑娘承你的情麽?哼,她拒人千里之外,来历似谜,从此家中多
事,扬出去,恐贻有目无珠,引狼入室之讥。”
  李庆嵩道:“父亲此种顾虑未免太杞人忧天,孩儿自信此事隐秘异常,即是走漏出去亦
不足为惧,如畏首畏尾,武林之人,反将耻笑我等怕事。”
  铁指韦陀李崇宇怒气上涌,喝道:“嵩儿,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厅外忽传来宏声大笑道:“初生之犊不怕虎,雏凤清於老凤声,李大侠不可深责令郎,
此事你要袖手事外恐不可得呢!”
  李崇宇父子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见厅外走入八方头陀神行客骆毓奇。
  骆毓奇面色略带忧戚,抱拳笑道:“不速之客,窃听之嫌,请勿见罪是幸。”
  李崇宇大笑迎向前去,执手寒喧道:“骆兄什么风吹得来的?”
  他两人十数年未见,故友重逢,其快何似。
  李崇宇道:“嵩儿,见过骆伯父!”
  李庆嵩上前长身一揖,口称:“骆伯父,小侄拜见。”
  骆毓奇笑道:“贤侄少礼。”
  李崇宇延之入坐,李庆嵩侍立其侧。
  骆毓奇忽长叹一声道:“李兄可知危在眉睫么?”
  李崇宇不禁一怔,道:“骆兄之话何意。”
  骆毓奇道:“小弟适从昆仑而来,途中忽见江湖人物纷纷赶向天水,小弟不禁好奇,暗
蹑随後到了南关外蔡家老店,方知店外矮林中发生骇人听闻武林凶杀,李兄可知死者是谁?”
  李崇宇道:“兄弟不知。”
  “死者乃天河鬼叟戎云虎异母同父兄弟青面鬼王戎云豹,他兄弟各走极端,势若水火,
惨死在其兄绝毒暗器白骨针下,其馀死者系乾坤钓客温蔚翔爪牙,亦在白骨针下丧命……”
  李崇宇面现惊愕之色,道:“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世外双凶,虽心辣手黑,
但与兄弟何干。”
  骆毓奇微微一笑道:“李兄别急,容小弟细叙根由,恐李兄欲置身事外而不可得也。”
话声略略一顿,遂将燕京洪步云堕崖而亡,紫府奇书被骷髅魔君劫去,柳凤薇失踪一一说出。
  李崇宇道:“此事兄弟已有耳风,但与小弟风马牛不相及。”
  骆毓奇也不理会朗笑一声道:“眼前云集蔡家老店外为首者,乃乾坤钓客温蔚翔拜弟四
海游龙石中玉……”
  李崇宇一闻石中玉之名不禁脸色一变,石中玉乃罗浮名宿,昔年与李崇宇因故不和,含
怒出手相搏,一著失慎李崇宇败在石中玉掌下,一掌之辱,至今不忘,怎不令李崇宇勾起积
恨。
  骆毓奇微微一笑道:“那石中玉一代名宿,明珠暗投,丧心病狂自不必说,眼前辣手难
题立即应在李兄头上来了。”
  李崇宇摇首微笑道:“骆兄你无须危言耸听。”
  骆毓奇大笑望了李庆嵩一眼,道:“只怪令郎行事不密,救走蒙面少女情形落在一人眼
中。”
  李庆嵩不由惊得呆了,猜不出是何人窥知。
  骆毓奇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怪令郎,蔡家老店外,稻草堆内正藏有一个乞丐,他冻
饿交迫,无奈藏身其中避寒,不料被他窥知,贪图石中玉重赏悉皆吐实。”
  这话虽使铁指韦陀李崇宇父子震骇,却听出骆毓奇之话,其中不无矛盾之处。
  铁指韦陀李崇宇咳了一声,道:“骆兄,兄弟有一点不明,既然死者除了青面鬼王戎云
豹外,馀者俱为温蔚翔老邪爪牙,小犬所救蒙面少女,同为天河鬼叟所伤,仇者为一,理该
同仇敌忾才是,怎么石中玉不找天河鬼叟理论,反向兄弟寻事生非,其理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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