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就是心上少了块肉而已。
可是心上少肉,是会引起全身供血不足的。所以,我忽睡忽醒地在床上装死尸几乎一个星期。醒着就睁开眼睛望天花板等着睡着,饿了就下床翻箱倒柜找东西吃,吃饱又睡,不过我醒的大多数时候都已经熄灯,我依然坚持摸索着前进。
据说那段时间我们宿舍闹鬼,不过我没见过。据证人小七的描述,她在夜里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敢睁开眼睛,第二次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往下看,结果看到一个白影在我的桌边晃动,她吓得再也不敢睁开眼。
于是,我们决议晚上守株待兔,也不知那鬼是知道怕了还是跑了,总之我们等得睡着了都没有结果,待第二天小七说她彻夜未眠,那个影子没有现身。但我恢复正常生活过后,那鬼就再也没出现过,成为了我们宿舍永远的谜。
躺床上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林峰之明明就是家里出了事情,心情有点异常而已,我自然是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而家境,我真是仔细想过,其实他一直对此都耿耿于怀的。
他妈妈是中学教师,他爸爸林义军是一个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的社会青年,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相识相爱到不顾任何人反对结婚的,据说林义军一开始是打算好好过日子的,他们家一度是幸福的五好家庭。
但似乎是林义军以前的狐朋狗友带他去赌博,导致他把辛苦积蓄的家产全输光,并且债台高筑,成为不折不扣的赌徒,在劝阻无效后,林妈妈毅然与他离婚,签署离婚协议后,带着还是小小的林峰之和林溪之常常搬家,一方面为了躲债主,但更重要的是躲林义军。
家里虽然小,但是因为林妈妈持家有道,小小的家里盛着大大的温馨,不过林妈妈存的钱大概是凑不够林峰之和林溪之两兄妹的大学学费之类的,幸而有不愿透露姓名的好人的资助,总之他们也还算安稳地读到了大学。
林妈妈也真的是个好女人,勤俭节约持家有道温柔善良又贤惠,几乎把贤妻良母的条件占尽,不知怎么运气那么不好。我都还记得第一次去他家里吃饭,林妈妈局促也欣慰地笑着老往我碗里夹菜的表情。
活着的人缅怀逝去的人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林峰之更是有大于我十倍的痛苦,我更要体谅他一时冲动。
所以我终于精神抖擞地离开床,陪小米去逛街,终于见识到了她隐藏的大婶天赋,对付商贩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不论是温柔小声地求着老板让步,或义正言辞地交流价格,或放低姿态不停重复自己是一个穷学生,甚至以到别处去买来威胁老板娘,招招都已熟记在心以备随机应变。
共逛三小时街,第一个小时我活蹦乱跳并仔细观摩她的讨价还价,第二个小时我疲倦万分对其信心百倍,第三个小时是她拖着我在街上轮换着店面看,在我不停地嚷嚷我要回家的攻势下,她才终于不胜其烦遂了我小小的心愿。
经过此次逛街,我总结出一个深得小七之心的道理,除非我疯了,否则一定不会上午大早就出门陪小米逛街,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到此才发现,自我昏睡到现在几乎没有见过佳佳几面,难不成我老婆跟人跑了?问她们,却都是神色如常地东拉西扯东拼西凑与我扯开话题。
于是我放弃了从她们口中知晓答案的计划,只管说要下楼买干粮储备,小七欢欢喜喜地就跟了我出去,我们满意地在小小超市中精心挑选我们中意的食物,买了两大袋子,我刚付完账,就见到一个没有想到这辈子会再见到的人,或者说是鬼——吴清风。
他居然还是一副小受模样,蓬松的头发垂在额前,精致的黛眉,狭长的丹凤眼仿佛蕴含无限风情万种,脸薄薄的,似是弱不禁风。
我紧张地看着他和我擦身而过,而他瞥了我一眼就不再看我,而是和他旁边的朋友有说有笑地进了超市,心里的疑窦不断加大加大就快要把我小小的身躯涨破,于是告诉小七我还有点东西忘了买,转身投入超市跟在他后面,假装在挑东西,其实一双眼睛早已经放在了他身上。
他和朋友一直在说笑,并没有发现我乱瞄的眼睛。我可是真的只想看看他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同志们千万别多想,本人的心依然安安稳稳地停留在林峰之那小子那里收不回来。
当我终于看到他拿起一根蘸满辣椒的热狗肠时,我才终于知道果然不是他。清风从不吃辣。我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我那颗已经悬得高高的禁不起更大的打击的心脏。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那个巴掌大的超市里,我竟跟了他十分钟,于是自己都膜拜自己。
其实,清风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但却想不起他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了,好像能与刚才这个帅哥重合,又好像五官全都不一样。
他不过就是个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小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这可就得听我细细道来了。
据说我们都在各自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被指腹为婚,不过这件事是在我和林峰之交往过后,他才开始提出的,所以我们可以尽管怀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反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熟络起来,大概是我喜欢帅哥的病症发作期间,念在他还有个不错的长相份上恩赐了他这个机会,咳,实际上应该是他赐予我经常看帅哥的机会。
话说当初俺刚刚了解到腐女这个词汇的时候,我就指着他说他是小受,他抵死不认,但后来我就热衷于送他吃黄瓜。
其实他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了,所以他经常会有点不太阳刚是我们可以理解的,也就是说他这个受是经由我们公众认可的。
所以,有一天他给我表白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何况当时我刚排除万难收服了林峰之。他说他已经暗恋我很多年,话说在那个老是我对着帅哥流口水的年代,说这话是很让我感动的,但是,我也很清楚明白,感动这玩意从来都不是爱,并且也不能拿来当饭吃不是。
我再自然不过地拒绝了他,导致了整场悲剧事件的发生。
时间是我拒绝他的第二天,地点是临江大桥下废弃的渡口,人物是他站在江边,我和林峰之站在离他较远的地方,事件是他打电话告诉我,如果我不来这里,他就永远都不会再回家,为了不让吴妈妈恨我一辈子,我只能无奈地拉着林峰之到达江边。
其实我到江边的时候心情是很欢愉的,已经当作是和新婚男友去江边踏青,至于清风应该就是拒个绝的事情,之后我才觉得,估计就是因为我当时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才酿就了后来不可挽回的惨剧。
毕竟也是有人要和林峰之争夺我的归属权,虽然没什么感觉,好歹清风也是不可忽略不计的帅哥,两个帅哥要争我,怎么都满足了我那小小的虚荣心,我就差没想象他们俩打斗的场面了。
不过事实上,他们也有争夺的经过,就是一个游戏机,先讲好,谁赢了那局就赢了我。我呆旁边一愣一愣的,原来我的归属是这样定下的?不过,幸好不是说输的人要我,我是不是应该心满意足了……
幸好林峰之略胜一筹,才导致我依然归属于他的怀抱,然而清风却怒了,一个箭步就站立在了江边,我立时就在想当初荆轲刺秦王也约莫是这样的风萧萧兮易水寒,他就站江边撂下一句话:夏之槿,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虽然有点怕,但是立刻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而且我们怎么着也是那么多年的老熟人,这大冬天的他自己心里不好受也别让我冷着不是,“我才不要。”他小小的丹凤眼都瞪圆了,我看他离江越来越近更是担心,正要松口,林峰之却不让我说话了,强扭的瓜不甜,说出这种话你把自己置于何地!
清风当时就被我家林峰之给训斥得低了头,好像在考虑要过来,但是因为他当时已经站在湍急的流水面前,只是突然间的事情,他那块石头被卷走,他人也不见了。在他突然消失的一瞬间,留下了一句话,我还是恨你,怎么办。
我和林峰之看得傻了眼,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没了。江水依然滚滚东逝,浪花一朵接着一朵,要不是我们亲眼见着,绝对不会相信刚才有人掉了下去。我只拿手指碰了一下那水,冰凉刺骨。林峰之紧张地把我往里面拉。
等到我们反应过来才报警,但下游打捞始终无果。
吴清风再也没有回来。或者说,再也回不来。
回家后,我不得不向吴妈妈尽量温和地叙述了这件事情,饶是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妇女,也忍不住骂我小狐狸精,小骚货,只知勾引男人,还害了他家儿子。紧接着一场大病铺天盖地,吴妈妈也没能留住。
那段时间,我天天噩梦,一会儿是清风,一张俊脸因愤怒而变形,冷冷地说着恨我,一会儿又是吴妈妈,嚷嚷着,你勾引我儿子。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内容几乎没有变过,但都对着我指指点点脊梁骨差点没被戳穿,我几乎认为他们俩母子都不愿投胎,只一心跟着我身边,随时预备着抨击我。
如果我对清风不那么残忍的话,吴妈妈也不会死。即使我是想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才不会让他有任何幻想。但结果始终都无法改变,我一次性害了两条人命。
从此,我开始看奇怪的书籍和电影,妄图了解关于他们存在的世界,常常为他们烧纸钱。希望他们能在下面被伺候得好好的,不要再记挂着尘世的仇恨,总之是不要再围绕在我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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