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玥垂了垂眼帘,一身威严压迫随之减缓,那瓶血液放置在血池之中的血液,是镜雪蕊留给血族的生机。
她挑了挑眉,懒洋洋的吩咐:“都起了吧,安德拉,将资料放出来。”
“遵命,女王殿下。”终于现身的安德拉看了眼脸色大变的柯辛韩,走上来将实验室的事情曝光,叫得看到的血族都怒火横生。
“人类?血猎?”在压抑的大殿之内,矜贵优雅的女王殿下站起,微暗的红眸眯起,“呵,离了血族,竟然连基本的礼法规矩都做不好,那便回来吧。”
她轻笑一声,不甚在意的说:“至于和平协议,本殿可从未承认。”
轻飘飘的,只一句话,就决定了血猎和人类的未来,就决定了人类与血猎的生死。
但没来由的,血猎和人类都不觉得羞辱,反而因为这句话感到莫名的兴奋和激动,就好像整个人都迎来了新生。
“按照血族律法,该如何便如何。”千镜玥眸色随意的看了眼安德拉,然后便步伐优雅的朝大殿外走去。
路过达兰亚他们时,她慢悠悠的提醒:“尽快将完成研发,只有真正的人类血液才能叫血族不再走向退化。”
“不知何时开始,血族变得没有轮回,不管有没有血统,都无法迎接新生,死亡后灵魂依旧停留在这个世界受尽苦楚。”
她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染上微弱的悲凉,“现在的血族就是盘散沙,再不团结,十万年前的悲剧又会再次重演。”
千镜玥垂了下睫羽,“届时,血族将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成为新生物种的踏脚石。”
这话,叫血族们都是愣住,而她还在继续。
“真正的人类血液可以叫退化的子民们恢复,也可以让子民们更好的激发血统的力量。加以努力,或许血族能度过危机。”
“百年之后,就是十万年一回的永昼。在此之前,两个与血族相当,甚至比血族更强的物种,都终结于永昼。因为时间消磨了力量,他们无法找到阻止退化的方法,所以才会在永昼灾难来临之时束手无策。”
“但很庆幸,血族找到了突破点,而这也会是最后一个永昼。熬过去,迎接血族的,将会是永夜的狂欢。”
言毕,她就不紧不慢的离开大殿,留下愣神的,久久缓不过来的血族们。
古堡大厅内,迟醉不紧不慢的摘下耳机,眸中染上淡淡的担忧。
最后一个永昼?
她要和这个世界相斗,将偏离的规则带回正确的轨道吗?
此时,冥箩将热乎的粥端上桌,“先生,淡粥已经好了。”
大典漫长,加上宴席上的吃食饮品都不能碰,君上应该有点饿了。
迟醉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他垂着眼帘,不紧
不慢的喝粥,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矜贵。
刚拿起餐布擦拭唇角,千镜玥就回来了,她淡淡看了眼他。
迟醉会意,他垂着眼帘站起,跟着她回到房间。
-
时间晃眼而过,就如掌心的流沙,行走时未曾察觉,再看时已经流失了许多,再也捡不回来。
微弱的月光从窗帘透进来,千镜玥坐在床边,指尖轻揉迟醉的脑袋。
他,还在沉沉的睡着。
不知不觉,已过十年,血族已然完成了统一,塞奇耶将真正的人造血浆研究了出来,血族的前景一片光明。
叛变的血族按照律法处刑,冒犯律法的,血统浅薄的血族也受到了相应的惩处,拿血族做活体实验一事,算是翻篇了。
不过,自大典那日起,迟醉再没离开过古堡,这倒是有点雪城暧所说的“软禁”意味儿。
只是,千镜玥几乎没有限制过他。
千镜玥走过去拉开窗帘,叫冷白的月光洒在自己的身上。
透过玻璃,可见到那绽放得越发妖冶的血色蔷薇,血族熬不熬的过去,这血色的蔷薇,这地下的亡魂,也是关键。
月凉如水,星影凋零。
阴风环绕,蔷薇泣血。
迟醉缓缓醒来,相处十年,他早就适应了千镜玥的生物钟,他扶着柔软的床垫起身,稀稀拉拉的铁链碰撞声响起。
迟醉并不意外,每年的这个时候,白月最圆最亮的时候,她都会锁住他,不允许他离开这个房间。
房间布有坚固的结界,阻拦从血色蔷薇海下涌出的足以腐蚀生机的浓重血腥儿,隔绝在古堡结界内肆意窜动的暗黑怨念。
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迟醉清雅的墨眸看向血色的蔷薇花海,淡声重复往年的话语,他说:“殿下,我能帮您。”
“你只需待在这里。”千镜玥语气淡漠,没有任何的情绪。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这般模样,不再似妖娆蛊惑的血蔷薇,像是浩瀚宇宙中永不消解的寒冰。
迟醉微抿了抿唇,并未答应,但铁链是特制的,他试过不少方法都无法打开。
这不像是凡物,她似乎还有别的身份,深不可测的身份。但她现在是血族的女王,用心血喂养植根于罪恶的血色蔷薇。
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承受沉重的痛苦,背负整个地下墓室的浓重悲哀,还有触犯禁制所带来的反噬。
他原本以为,她要他过来是想要将身上的禁制转移到他的身上,然后才是将他当储备粮一般养起来。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也曾提议过,可她拒绝了。
迟醉看着千镜玥走进衣帽间,看着千镜玥走进散发哀伤气息的镜中。
银白的镜子变成血色,层层结界阻拦迟醉的碰触。
迟醉垂了垂眼帘,其实
,他并不介意她的吸食,哪怕是她要吸光他的血液,他也不会反抗,更不会怨恨。
她不阻止他修炼道法,不在意他实力的增长,她知道他的精血对她更有益处,知道他少几滴精血还能重新修炼回来,却从来也不碰。
地下墓室的血色蔷薇恍如静止一般,如被薄冰封印,空气中萦绕的是股冷香。
千镜玥垂着眼帘,走过冰冷至极的漆黑楼梯,直到墓室最深处。
华丽的棺材上边,爱芙迩的语气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他们,都是镜雪蕊唤醒的。
镜雪蕊将他们带出了没有光的地心牢笼,他们和镜雪蕊一起布下这禁制的大阵。可是,一切布置好后,祁邺却因为天道的交易而心动了。
祁邺打伤了爱芙迩,撇下夜族所有的子民,独自进入轮回。
镜雪蕊的位置泄露,天道想要利用镜雪蕊的力量和这血色的蔷薇入侵别的世界,让镜雪蕊替自己承受无边的罪孽。
本该拥有生机的血族也因此再次陷入困境,若是千镜玥不过来,血族就会重蹈夜族和幻族的覆辙。
“没事。”千镜玥抬手,漫不经心的看着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紫纹路,她的嘴角噙笑,眸中情绪没有任何的不妥。
但爱芙迩知晓,面前高贵的血族女王的身心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祁邺的离去,导致夜族亡魂暴动,导致大阵受到冲击。
现在,千镜玥每分每秒都在承受法阵带来的痛苦。白月最大之时,又是夜族兴奋异常的时候,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是平时的十倍百倍不止。
爱芙迩的眸子漂浮缕缕水雾,她垂下脑袋,不敢继续直视面前眸色平静的千镜玥。
初见时,血族的女王妖娆似火,不知不觉就能将人蛊惑,她慵懒,她邪魅,她肆意而为,对任何事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现在,她依旧的高贵的女王,依旧美艳得叫人忍不住奉上一切,她眸底淡漠,她如血蔷薇般妖艳,无比平静的忍受来自身心以及灵魂的痛苦。
“要不,你放弃夜族和幻族吧,相信夜族的子民清醒后,不会怪你的。”爱芙迩红了眼眶,她落在地上,轻轻抚摸一朵血色的蔷薇。
“幻族的子民都知道你的不易,我们不奢求进入轮回,只要结束这永无天日的折磨,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恩赐了。”
爱芙迩说:“你是血族的女王,你要负责的只是血族,早就成为历史的夜族和幻族并不值得你如此相助。”
这话,爱芙迩是由心而说的。
镜雪蕊从天道的手里抢过了他们的控制权,叫残存的夜族和幻族子民缓解了痛苦。
她借着血蔷薇和血族的亡魂,设法消减他们身上被算计而背负的罪恶,这已经是最无私的赠予了。
“还是不了。”千镜玥的声线慵懒,她微垂着眼帘走到那蔷薇花藤编制的王座上,拿出一块玉佩。
那是龙誉天身上掉落的玉佩,千镜玥将玉佩放在这里,顶替阵点的位置,让自己得以自由行动。
而她,则承受更多的反噬疼痛。
自然,这点痛楚于千镜玥而言算不得什么,准确的说,是没什么感觉。
“恨我吗?”千镜玥倏然出声,她的语气懒洋洋的,神色漫不经心的,似乎并不在意会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血色的蔷薇花轻动,缓缓变幻出一个身影,白发红眸的少年露出浅浅的笑容,他说:“不恨啊。”
虽然姐姐杀了父王母后,血屠了血族王宫,烧毁了整个地下墓室,还当着他的面,抢夺了属于他的王位,亲手贯穿了他的心脏,但他一点也不恨姐姐。
就是曾经有过抱怨,但当他知道姐姐要做的事情后,他恨的是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还有这个世界崩溃癫狂的规则。
姐姐生而无情,哪怕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姐姐对他们有任何的感情。但也幸好姐姐对他们没有感情,不然,姐姐下手的时候一定会很难受吧。
因为姐姐要做的事情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情感,就是有,也只能藏在内心的最深处,成为血淋淋的伤疤。
“姐姐,要去看看父王母后吗,他们都很想见见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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