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痴情魔引

第42章


  “是不?你脸红了,认帐了?”胡简琴眼中闪着快活而狡黠的光芒,向罗豪扬看时,忽然微眨了一下眼睛,向罗豪扬丢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你帮了我忙,我也不曾亏待你,帮你说了话,免得你令云小姐不高兴!
  唉。女孩子的鬼心眼儿,比谁都多!谁要与女孩子斗小心眼儿,准大输而特亏了!
  “你真是猪八戒倒打一翻耙。这样看以后谁来帮你!”
  云丽珑笑嗔道,看得出,她心里颇为受用刚才胡简琴那一番话。
  “干脆,罗公子与丽珑姐下一局吧!不过有一点:不许下成和局!”汤玉环提议道。
  “好!”两个人几乎同声叫道,乃是海云、胡简琴。
  紫小凤微笑不语。
  云丽珑向罗豪扬望来,眼中含有探询之意。
  罗豪扬正想推托,那汤玉环与胡简琴不由分说,将棋罐推到罗豪扬坐位前:“你就别假客气了,下吧!”
  罗豪扬见推不掉了,只好静下心来,与云丽珑对奕起来。
  这次是云丽珑开子先走,以“星,小目”开棋。罗豪扬应以“3、三”棋路。
  尽管云丽珑下棋也是难得的棋才,但比起罗豪扬来,就技逊一筹了。
  但罗豪扬又岂肯让云丽珑难堪?
  第一局,罗豪扬以相差二目的微弱子力故意输了。
  “想不到你也是银样蜡枪头!”胡简琴叹息道。
  以她的棋力,当然看不出罗豪扬不露痕迹地让棋的。
  胡简琴与云丽珑下棋,输多赢少,自然希望能有个高手来挫挫云丽珑的威风。
  人的心理就这么微妙。我不行,你也不行,自己吃了败仗,希望有个高手战胜对方,对方败了,也就是自己胜了!
  这也许便是一种东方式的嫉妒吧!
  “罗公子第一盘像没拿出真才实学来,再下一局。”汤玉环为罗豪扬辩护。
  “罗公子,你不要让棋啊!”云丽珑含笑看了罗豪扬一眼。
  罗豪扬心里一震:难道她看出来了?还是客气话?心里存念间,又下起棋来。
  这局是罗豪扬先下。罗豪扬下得更小心些。
  一局下来,恰好以三子的微弱优势取胜。
  这时天已暗下来了,王若玉与华攀龙先告辞了。
  华攀龙与王若玉临出门时,都向罗豪扬投了一眼,华攀龙的目光是艳羡不已,而王若玉则目中闪过一缕嫉妒与怨恨的神色。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紫小凤温声道,看了一下兴犹酣浓的胡简琴、汤玉环。
  云丽珑也兴致颇好,对海云道:“你通知膳食间,将‘梅铃园’与‘嘤鸣园’的五份膳食,一并送到‘听松轩’来。”
  “好咧!”海云一听,高兴地笑着出去了。
  “罗公子,看来云小姐非要赢了你才肯罢休了!”汤玉环在一旁提醒。
  “罗公子,再赢她一局!争取中盘取胜!”胡简琴兴致勃勃地道。
  “豪扬哥,你就让点云小姐吧!”紫小凤细声细气地道。
  “我不让还要输,哪里还敢让?”罗豪扬笑道,而心里不由暗怪紫小凤多嘴,如她不说,他还真想让过一局算了。
  现在,这一局一定得赢不可,否则,无论和、败,都有让棋之嫌了!
  负责侍候听松轩的下人,前来掌了灯火,把听松轩里外都装点得一片灯火辉煌,连何总管也过来了,见了云小姐笑着道:“你准备在这摆通宵擂台呀!”
  这时,海云领了两个挑食担的膳食间仆人,送来了膳食。
  听松轩顿时笑语晏晏,女孩子们又是笑,又是闹的,比过年还热闹。
  罗豪扬在这期间,一直悄悄地看着云丽珑,看着她静静地沉思不语,又忽然大概想通了什么,露出嫣然的笑意;看着她那么文雅、大方地用膳,那么得体地应酬女伴们的话,又那么含情脉脉地乘人不注意时,向自己投来深情的目光,心里只觉得充满了一种幸福、温暖与甜情蜜意。
  他真想能避开众人,就这样与云丽珑两人对坐,直至天长地久。
  用过丰盛精美的夜膳,又开始对奕。
  罗豪扬赢了第一局,和了第二局,第三局故意输给了云丽珑。
  三局棋下来,已到丑时初刻了。大家又一起用过夜宵才离去。
  临出门时,云丽珑含笑道,明天还要来领教罗公子的高艺。
  罗豪扬未置可否,一直送云丽珑一行人由海云在前,听松轩侍候的下人在后,打着宫灯,弯弯曲曲,穿桥绕院,经过“嘤鸣园”,到达“梅铃园”门内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罗豪扬站在天井里,仰望天空,繁星闪烁如眨着干百双神秘、好奇的眼睛,在一齐向自己微笑。
  他又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略带凉意的、含有松子香味的夜气,回味着云丽珑一笑一蹙的神态,只觉心里充满了快乐!
  如不怕惊世骇俗,吵醒大家的好梦,他真想长啸一声,把充满心间的欢乐,散发出来!
  这样兴奋不已地在院子里徜徉良久后,罗豪扬终于回到卧室准备就寝。
  在解衣上床时,不小心,啪嗒一声,把床前案几上的什么东西给拂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掉了?”他心不在焉地弯腰捡起,向手中之物望去,这一望,他的血不由一下子凝固了!
  灵牌!
  父亲与母亲的灵牌!
  还在“威远镖局”时,为了时时悼念双亲,特请京师巧匠“神凿妙手”何可人镂刻的长六寸、宽二寸的黑檀木的、按供在镖局父母灵堂里的大灵牌缩小的两块镌刻着“先妣姜氏讳凤英之位”与“先考罗公讳名尊之位”的灵牌!
  两块黑色白字的灵牌,被托在发抖的手里,如一双黑色的眼睛!
  那眼睛仿佛说:孩子,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你的内功又长进了吗?你的武学见解又提高了吗?
  我,我今天都在干些什么?!
  罗豪扬这样问自己。
  他只觉得一阵天昏地转,好象喝醉了酒一样。
  我今天都在干些什么?他这样又一遍低低自语。心中的欢乐、幸福,甜情蜜意,仿佛那虚幻的梦境,一下子被冲散了!
  他心中只感到一阵针刺的痛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还是个孝子吗?你还是个孝子吗?父母双丧于仇敌之手,尸骨未寒,你竟违背祖训世规,大逆不道地听起琴乐来!那一曲《胡笳十八拍》犹还可说,又听了《扬州慢》!你全然忘掉了双孝重丧在身,竟心里充满了非非之念,充满了那些甜情蜜意,目迷五色,耳乱七音,迷失本性。你,你还是个孝子吗?
  罗豪扬只觉得四周有千百双鄙夷的目光俯视着自己,怒视着自己。只觉得有千万个雷轰般谴责的声音向自己劈头劈脑打来。他只觉得太阳穴在痛,在怦怦直跳,好像头脑中脑浆都沸腾了,要冲泄出去!一种千万根钢针扎在全身的痛苦感,一种对自己所作所为的鄙夷、愤怒和为自己感到耻辱的感觉,混杂成一种特殊的,不可遏止的巨洪大潮,向他涌来,铺天盖地地涌来,把他的整个身心全给埋没丁!
  他的心里,有一千只老鼠的利爪在撕扯着、分裂着他的心,他的肝!他只觉得有一种焦灼,灼断了一段段肠子!他的心,他的心全碎了!
  他的心在痉挛、流血!
  他的鼻翼在发酸,嘴唇颤抖得那样厉害!
  他想忍住不哭,但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
  他哽咽着,呜呜地低低地哭着,如同无家可归在寒冬里又饿又冷的野犬那样呜呜地低哭着。
  他跪在父母的灵牌前,袒着背,自己找来荆条抽打着自己的身子,用最大的恨意,如抽打仇敌一样抽打着自己的背与胸膛,直抽出一道道的血痕来!
  他那样地哭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撞着自己的头,擂着自己的胸!
  他尽一切想到的法子折磨着自己,惩罚着自己。
  而这些肉体上的痛苦,又怎能减轻他心头的痛苦呢?
  夜,那样静静地;风,在吹着院外的松涛一阵阵地响起。松涛如吼……
  哭得累了,他不再哭了,就这样静静地、不怕深夜秋寒地跪在地上。
  黯然的灯火,在风中微微摇曳,照着他泪痕已干的脸,照得他的映在墙壁上的黑影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不时地晃来晃去。……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一直坐到鸡啼天明。
  翌日上午。
  云丽珑在汤玉环、胡简琴、紫小凤与海云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又向听松轩走来。
  但走到门口,大家的笑声话声不由都没了,如一下子有人封住了她们所有的嘴。
  听松轩竟关着门!
  门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道:
  孤哀之子,恕不见客。
  “这是怎么回事?”汤玉环惊讶地望着这张纸条。
  “罗公子闹什么玄虚,不就棋艺高一些吗?摆这个谱!”胡简琴愤愤不平地道,“我们回去。”
  “让我问一下吧!”紫小凤低声道,然后上前叩起门来。
  不一会,门开了,是那个侍候听松轩的仆人,满脸是笑:“各位小姐,对不起,今天罗公子不见客,请折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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