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

第8章


“当年你爹娘派人送你哥哥走,又带着你逃难,想来都十五年了,不知道你哥哥是否还在这个世上。”
  哥哥,你还活着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我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糖葫芦。
  轻叩药师谷的门,小依探出脑袋:“呀,姐姐,你可回来了,真是想死小依了。”小依用力将我拉进门,迫不及待地向我抱怨道:“姐姐,你不在的时候,墨儿那小子总是欺负我。”“我哪有欺负你啊,别诬赖好人!”墨儿从小依身后走出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坏小依,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就有,就有!”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烦不烦啊你们!让谷主小姐清静一会儿好不好?”劳姨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说道:“真是的,也不嫌累,谷主不在的这几个月,就听见你们吵吵吵,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们吵散了!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呆在这”小依闻言,吐吐舌头跑开了。
  “姐姐,你笑什么?”墨儿不满地瞪着我,“没什么,没什么”我摆摆手,嘴角掩不住笑意,心里也很高兴,墨儿终于从灭门的阴影里摆脱出来了,看来,留下小依陪着他还是正确的。
  “墨儿,让姐姐好好看看你……这两个月有没有偷懒啊?”“姐姐,墨儿每天都有练剑,不信你和我比试比试!”“哦?”我捡起一根树枝递给他。
  我运起飞燕诀,跃至树顶。他也跟着我跳了上来,不过毕竟练习的时间尚短,身形不免有些晃动。墨儿手握树枝,向我刺来,一招一式,颇为熟练。我提气向后退去,躲过他每次的进攻,虽然他心法记得不错,但招式却太拘泥于其中,不够灵活,步法也稍显稚嫩。
  我一个转身,躲开树枝,不经意间看到他眼中充满了冷冽的杀意,不禁感到寒冷,微微一愣,只觉得这样的杀意似曾相识,这样的眼神也很熟稔,细细一想,对了,是他!邵寒!
  喉咙感觉有什么东西抵着,回过神,只见墨儿手中的树枝抵在我脖子上,若他手中是剑,恐怕我已命丧他剑下。墨儿眼中的杀意,还未散去,我以为他的痛减轻了,没想到,却藏得深了,恨意,如此浓重。心中苦笑,不是要帮他报了杀父之仇吗,可是自己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狠心,毕竟人命只有一条,就算以杀人者的命抵偿,死者已矣,也没有什么意义,医者仁心。
  我定定心:“墨儿,你剑法精进不少啊。”“若不是姐姐一时失神,墨儿也不会有机可乘的。”他收起眼中的戾气,平静地回答道。“懂得抓住时机,这也是一种进步,但,墨儿,你记住,物极必反,求胜心太重,暴戾之气则盛,若误入歧途,无人能救,即使是华佗再生,也无力回天,墨儿,你可明白?”“墨儿明白。”
  “姐姐,姐姐,不好了,不好了。”“我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小依气喘吁吁地跑来,墨儿看着她,拧起了秀气的眉毛,小依不理他,径直向我跑来:“哎呀姐姐,我没说你不好,是,是刚才劳姨去山里采药,路上遇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昏迷不醒,伤得看上去挺重的,你快去看看吧。”
  我快步走到四沧小院……一个男子满身是血,衣服残破不堪,身上刀伤剑伤达十处之多,刀刀狠厉,伤口触目惊心,随我而来的紫妍、小依和墨儿都不忍再看下去。“劳姨,拿金创药来,小依,拿干净的纱布来,紫妍,你去煎些补气的药来,墨儿,去找身新衣服。”
  我小心剥下沾满血迹的衣服,擦干他脸上身上的血污,细细地抹金创药,药力让他微微呻吟了一声,缠上纱布,换上干净得布衫,停下手,在一边休息。
  “姐姐,他把药都吐出来了。“我按按太阳穴,”让我来“我扶起那名男子,用力迫使他张开嘴,一勺一勺,将药汁系数喂进他嘴里,合上嘴,微微上抬他的下巴,使药汁全部流入喉咙。“姐姐,你轻点儿啊,他伤得这么重,你还这么对他……”紫妍在一旁嘟囔,我笑笑:“紫妍,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如此救人了。”“可……唉,不说了,不说了。”
  正待走时,那人忽地伸手拉住我,我一惊,以为他醒了,仔细端详,他依旧双目紧闭,怕是昏迷中看到什么事了,突然,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得我呲牙咧嘴,怎么也脱不了身。他嘴里不断念着:“含笑,含笑,含笑,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心想如果哥哥还在世的话,应该与他年龄相仿吧!不由得心下一动,便任由他拉着,倚着床沿闭目养神。
  “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墨儿从血衣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我。“望西楼?”“姐姐,这望西楼是什么地方啊?”“这是江湖久享盛名以消息灵通著名的组织,以神秘、准确、迅速闻名,不过一般它不涉足江湖事物,除非雇主要求。”“哇,这么厉害,那这个人会是什么身份?我们能不能请他帮我查一下我家的事?”墨儿显得很兴奋。我摇摇头:“先等等,按说望西楼不理江湖是非,一般不与人交恶,此人伤得如此重,恐怕另有隐情。”
  “姐姐,你休息会吧,这死人也真是的,都三天了怎么还拉着人不放呢!”我笑着摇摇头:“小依,话不可乱说,人家还有气在,怎么能咒人家死呢。”她跺跺脚,瞪了那人一眼,“算了姐姐,我给你冲杯糖水去。”她转身要走,忽听得那人发出极微弱的声音:“水,水……”“呀,这死人醒了?”我瞪了她一眼:“去去去,倒杯水去”她吐吐舌头跑开了。
  “这是哪里?”病榻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声音如天山寒冰,冷得没有温度。“这里是药师谷,我是谷主泠月歌……咳,既然公子醒了,能否放开月歌的手?”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紧握着我的手,连微微红了,“姑娘,恕轩宇冒犯之罪,我……”我摆摆手:“无妨,公子伤重,还是先好好休息,月歌累了,先告辞了。”说罢,我挣开他的手,轻轻地合上门,离开了。
  一路上,自称檀郎的俊朗男子以受伤,同路为由,死活都要跟着我,而且每每进一座城池,便戴了顶花哨的风帽,打着响指,长歌:“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霈人衣”,引得城中上至八十老太下至五岁女娃都跑出来看他,又热情的女子当街送他香帕,荷包,同心结……那热烈程度犹如皇帝临幸。
  更为夸张的是,每次都有城中最美最红的青楼花魁,着五彩华衣或珍珠翠衫,头绾金色长步摇或梳玉环双髻,手捧醉红尘,百年笑等佳酿,热情迎接。于是,我直接怀疑这人是不是拐了太多女孩子的心,才被人想要置之死地的。
  我第一百零一次叹气,当初竟然让与他同行。以至于现在,掐丝红褶碎裙的女子不停地在我耳边软语劝酒。
  “檀郎,你这位朋友真是块木头。”主位上风情万种的洛阳名伎唐伶珏浅尝一口碧酒,卷着手腕骨处一串金铃,伏在年轻英俊的男子身上,“风艳,你别逗人家,那是柳下惠转世,你这狐媚子道行还不够呢!”
  “真是无趣!”红衣碎裙的女子风艳终于走开了,坐在檀郎身边,“咯咯”地笑,“檀郎这般风流的人物,怎么与这块木头在一起呢?”
  唐伶珏举手投足间便扯出一番妩媚妖娆,托起酒杯与檀郎一阵调笑,才幽幽叹道:“风艳海不知道檀郎啊,你对他好了,巴巴地掏出心塞给他,他不要。别的不理睬他,他就偏偏用了心思。”
  “瞎说,瞎说!”玄衣英俊的檀郎甩了甩长袖,好似一脸尴尬,又像春风得意,“伶儿,我对你哪儿不好了?竟是编排我,该找妈妈来拧你这小蹄子的嘴。”
  “咯咯,檀郎可舍得?”风艳媚眼如丝,暗送秋波,惹得唐伶珏和檀郎又是一阵欢笑。
  我嫌无趣,也不理会他们,只是独自尝着洛阳名菜。
  “不过,檀郎?”唐伶珏侧脸看我,我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便又低首喝了一口玫瑰露,只听得那声音低幽得竟有些凄楚,“你可是真用上心思了?左公子长得极好看,清俊风流内敛于身,便是雪山冷月也不及那份淡傲,让人啊,既是想着却又怕着……”
  我一愣之后,便薄怒了,这个女人把我当什么了?我恼怒地狠狠看她,袖中的乙阿剑我在掌中。.洛阳名伎唐伶珏娇媚地朝我笑了笑,极具风情的丹凤眼,毫无惧意,反而是潋光盈盈,不得不说这样的勾魂笑,顾盼眼,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毒。
  “刻咳……”檀郎岔气,哭笑不得,“伶儿少说笑,我向来只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我又不是秦王苻坚,偏爱那雪肤乌发的漂亮男孩子,当年在那号称五胡十六国第一倾国倾城人面前,我都坐怀不乱,左大夫这样不解风情又凶狠的人,我可不敢招惹。”
  “檀郎向来花心,当时看着每欢喜,谁知道后来是否又念念不忘?”风艳在一旁推着唐伶珏,咯咯笑得珥珰一晃一晃,“你说是不是,姐姐?”
  五胡十六国第一倾国倾城人……一个恍惚,我竟想起那年初春,江浙的江面,薄冰微浮,乌木船头立着一个白裘少年,清俊出尘,眉眼如黛,仿佛画中仙人,空灵犹如湘君,他拈起一片新柳,唇边泛着寂傲的笑容:“我是邵寒,你呢?”呢字拖得极长,像柳条扫过江面,点起了旖旎荡漾,竟是我从未见过的绝色。
  “那个第一倾国倾城人,他是谁?”我忍不住开口问道。银质的精致杯盏倾出少许淡酒,然后被我狠狠饮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