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随去的沁儿小声而谨慎的劝慰着姐姐。
我起身下床,撩开重重的纱幔,迈步走出内室。
只见姐姐伏在矮几上,哭的柔肩一耸一耸的。旁边跪着不知所措的怜儿,五色瓷盆翻倒在地,一大滩水漫在地上,把裙角都浸湿了。
沁儿束手立在一边,低着头不语。
“姐姐怎么哭了起来?”我跑过去抱住姐姐的膝盖,依偎上前。
姐姐不答,只是用罗袖半掩着粉面,嘤嘤哭泣。
我转头看向沁儿。
沁儿也不答,愁容锁眉,长叹一声。招呼着怜儿把水盆端走,又拿着布擦拭地上的水渍。
“怎么笑吟吟出去,哭滴滴回来?难道是别的夫人美人又欺负姐姐了?”我不解起来。
姐姐她容貌素是出众的,但不善交易巴结。于别的夫人美人关系很是一般,受排挤欺负也不算稀罕事。前些时候就被争风吃醋的薛夫人刺过几句,也被善妒贤嫉美的萧后使过绊子,姐姐哭泣也是有的。只这次似又不同往日。
“姐姐,若是又因皇上宠爱而得罪了别的夫人美人,哭泣也是不顶事的。”我伸手去拉她的罗袖,小声说道。
姐姐放下袖子,任我拉着她的手,月白色的罗袖上斑斑泪痕,精心装扮的粉面化了大半,泪莹莹的黑眸尽是哀愁。
“皇上,他……”话才开了头,她便又是喉咙一埂,大颗大颗的泪珠扑扑的砸了下来。
杨广咋的她了?我看着姐姐,越发不解。
“他不要我了?”一边哽咽一边流泪,姐姐说完就闭上眼,双唇颤抖不停。
什么?杨广不要姐姐了?什么意思?是姐姐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又被人暗算了?这不要了是什么意思?赶姐姐出宫?还是……赐死?
我心头一沉。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回事?”我抓着姐姐的手一紧,焦急的问。
“晚上皇上设宴为诸位前来救驾的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娘娘奉旨陪席。结果,宴席之上,皇上竟然将娘娘……赏赐给了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沁儿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
她才一说完,姐姐便一下伏倒在矮几上,嚎滔大哭起来。
“山西河东慰抚大使?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我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皇上竟然对我这样恩断义绝,他竟然不要我了。”姐姐转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说的凄苦无比。
“离开了皇上,我可怎么活。她们,一定是她们唆使皇上的。她们就是见不得皇上宠爱我。一定是她们。”
“我才不要去山西。那种穷乡僻壤,让我怎么生活。李渊又是什么人,谁知道长什么模样,脾气如何?家里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凶恶夫人。我若去了,岂不要被害死。况且皇上对我深情厚爱,我怎么舍得离开这有情人。”
姐姐自说自话,哭的越发厉害起来。
“娘娘你小声些,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不好。”沁儿急忙又劝。
“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横竖都被她们弄到这份上了。索性心一横,我今儿个就碰死在这儿了。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绝不去做什么山西大使的小老婆去。”姐姐却不依她,照旧嚷嚷着。
等一下等一下,我寻思着刚才似乎听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了?
对了,李渊。姐姐刚才说到李渊了。
“姐姐,那山西什么大使可是叫李渊。”我使劲一拉她的手,问道。
姐姐一怔。
“是他。”
“太好了。”我跳起来。
“好什么?”姐姐又是一怔,看着我一脸不解。
对哦对哦,不可冒失,不可冒失。
我急忙又蹲下伏在姐姐身边。
“姐姐不要怕,这李渊是个好人。”我说。
“好人?从何而知?”
我被问住,心思急忙转动,计上心来。
“雁门街头巷尾早就已经有传闻了。说这次大破突劂围困,靠的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将领。姐姐可知这个小将是谁?”
“是谁?”被我打了岔,姐姐停了哭泣。
“他叫李世民,正是那个李渊的二子。儿子这么有出息,老子定然也不差。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而且,据说这李渊的原配夫人早就没了。姐姐不必怕受欺负。姐姐容貌出众,性情温顺,品德端正,必然能受到宠爱。”我急忙添油加醋的为李渊说好话。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和李家攀上关系,老天爷就这么善解人意的把我直接送进他们家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可是,我与皇上恩爱情深,又怎么还能容的下那什么李渊。况且皇上是受奸人挑唆,他日醒悟,必然还是要招我回去的。”
“姐姐此言差矣。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说话一言九鼎。就算是受人挑唆,他日要反悔,可君言已出又岂能随便收回。况且李渊乃国之重臣,姐姐此去,也是为皇上分忧行孝。”我急忙添柴加火。
“可是,难道真要我去那山西?”
“姐姐。”我急忙紧握她的手。
“姐姐若真爱戴皇上,就应该尽心侍奉李渊,让他能尽心辅佐皇上,为君分忧。切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陷皇上与不义。”说完,我很是认真的看着姐姐。
单纯的姐姐已经完全被我这一翻呕心沥血,忠君爱国,慷慨激昂的话弄懵了。我自己都十分佩服自己这一翻鬼话。为了将姐姐诳去李家,我说这些违心话那叫一个顺溜。
想想也觉得可笑,什么为杨广分忧,什么国之重臣,什么爱戴皇上,全是狗屁。
李渊是要造反的人,杨广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无情风流钟,忠君爱国,恩爱情深,哪里来的鬼话哦。
不过,为了将来小命得保,为了将来的平安富贵生活,违心就违心吧。
现在姐姐是哭哭滴滴,将来杨广倒了,隋朝灭了,她就该庆幸自己被赏赐给了这个山西李渊了。
3 去太原路上
李渊这次救驾成功在我看来也算不的是有功,至多算无过。他本就是山西大使,这雁门就在山西,是他的地界。皇帝在这旮拉出了事,他不麻利的救驾谁救驾呢?
杨广是劫后重生,心情大好,不拿他问事反而论赏,是他运气。
不过也好,便宜了我。
杨广把姐姐当作礼物送给了李渊,估计按李世民的想法还不如送点金钱粮草马匹之类实际点的东西好。美女这种东西,行军打仗一点用处也没有,带着一路上不光要照顾还要浪费粮食。更何况还有一些买一送一的微末小人跟着一起蹭饭。
但皇帝给你,你能不收吗?就算千般不原,万般不甘,他李世民也只能笑呵呵的替他老子磕头谢嗯收下了,回头还得亲自护送回去。
我们这一干人等收拾收拾就这么和大部队一起回太原去了。
飞机不用想,就连火车站票也没有。就这么靠辆小马车,嘚嘚嘚一路把我们颠着朝太原前进。
我这人吧,前庭功能虽然算不上太好,想考飞行员宇航员是别想的。但至少出任务时开个车还是没问题的。
但目前我的交通工具是史前小马车,脚下的路况也不好,这一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一阵颠。
我晕车了。
那个吐啊,姐姐烧了两炉香也盖不住那酸味。
除了喝点水,我基本上是粒米未近,没胃口。
原先我对太原之行还是颇有兴致,还想仿效徐侠客,好好追古忆思一番。现在,能保住小命,活着到太原就不错了。
由于我们这一批人顶多只能算是贵重物品,虽然也好好保护,却不需要尊重对待。所以,李渊的特别代表未来的千古帝王李世民阁下压根没兴趣来看望看望。
刚上车时,我曾远远看过他一个背影,两只胳膊两条腿,看起来很普通,和寻常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由于离的远,而且他还骑着马,也估计不出他的身高三围。
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和行动准则,所以不可能为了我小人物的晕车而放慢前进的速度。于是,就在我一日日的呕吐中,我们依然保持着不错的速度朝太原前进。
人果然是在逆境中成长,我一日一日的吐,一连吐了五日之后,竟然奇迹似的开始适应那种颠簸的感觉。
人一旦适应了环境,就会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融入其中。我第五天晚上就开始喝点粥,第六天清晨能吃点稀饭,渐渐的开始吃平常的食物。
到达太原的时候,我已经能吃好睡好,还有力气兴致和怜儿沁儿玩五子棋了。
太原,在隋末就是个富庶之地。李家父子在这片地头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英勇善战的好儿子凯旋归来,李渊老儿自然是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大队的人马才近了城,就看到他在城头迎接了。
我对这种历史中的重要人物自然是非常的感兴趣,企图一睹为快。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我实在是个太微末的小人物了。
英雄豪杰,达官贵人的重要场合,我们这种小人物,只有靠边的份。
还算运气不错,好歹姐姐是杨广赏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渊还是招呼人把我们这一干人等安排在了他的大使府里。
入得府中,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姐姐始终惴惴不安,我倒泰然处之,随遇而安。
对姐姐的品性容貌我是很有自信的,只要是个男人,不可能不喜欢这样一个标致的美人的。
更何况姐姐是御赐的,李渊不可能把姐姐撂一边冷落下。他就算是装个样子也得来一下。只要他来,一切就好办了。
只可惜,豪门深闺,这日子可比得上软性禁闭了。
一千一万年不变的五子棋,我拉着沁儿怜儿不肯放,定要她们陪我下棋解闷。
已经十天了,李渊一次也没来过姐姐住的小院。
这小院名唤醒花,因为里面种了不少海棠。海棠春睡,困意太浓,故而取作醒花。
可现实却是,里面大大小小四朵娇花都快无聊的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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