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灭.劫

    火龙退去，豫云洞内再度恢复了原状，没有银丝，没有蜘蛛，只有黑色的静寂与阵阵凌乱的呼吸声。
    原棱与默仍未从方才的余悸中回过神来；净心大难未死，继续静静地沉睡着；而自始至终没受到任何影响的净思则大声打着鼾。
    当然，还有一个，正从睡梦中醒来。
    “原棱哥哥，你们怎么了？”千丝王揉揉眼楮，迷迷糊糊地问。
    “……”原棱望着这个浑然不觉自己一到晚上就会发生异变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默问道，千丝王迷惘地摇摇头。默看着这个孩子许久，然后转过身去，捡起掉落的长剑，紧握在手中，而剑身，竟微微地颤抖起来，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
    忽然，他猛地转过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千丝王的面前，没有片刻的犹豫，剑，直直的刺下。
    “默！！”原棱一声惊呼，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默竟会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但为时已晚……
    “默哥哥……？”千丝王不解地看着他，刺穿身体的痛楚扭曲了他本无邪的脸孔，口中流出了红色的血水。
    就这样，千丝王带着困惑与不解，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为什么？！”原棱发狂般扑向默，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愤怒地大吼：“为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是有心的！”
    “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才得死”默冷冷地回答：“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是自己吃了那些人类朋友，你认为那时的他会怎么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活下去？别天真了！那时他的痛苦是无法抑制而绝望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死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不对！不对！不对！”原棱拼命摇晃着默的身体，自己的脑海早已是一片空白，虽然觉得默的话也有道理，可仍是无法接受。
    “让清澈的眼楮变混沌，是一件残忍的事……”默低声说着。
    “就算是这样！可是天地间，不管是魔是神，都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
    忽然间，原棱的脑海映出一句话，与此同时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就与默一样愣了。
    “天地间不管是主生的神，还是主杀的魔，都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
    二人思绪的交集处，不约而同出现了这句话，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这个声音如此遥远……远到仿若隔了一生一世……
    “是谁……”原棱与默同时发出这个疑问，然后两人的目光彼此对视着，带着同样的疑惑，沉默着。
    像无数个平凡的清晨一样，晨曦的光辉唤醒了熟睡的人们。
    “千丝王呢？”醒来后的净心发现千丝王不见了踪影，问道。
    “他有事离开了……在你们醒来以前就走了……”原棱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洞外，没有迎向净心的目光。
    “是这样……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有什么急事吗？”净心略带遗憾地说：“本想与他道别的”
    “昨晚没出什么事吧？”净思摸摸鼻子：“好浓的血腥味”
    “出发吧”默忽然插嘴道，打断了他们。
    “下一站是哪？”原棱转过身，脸上挂着与往常一般无异的笑容，淡淡地问。
    净心拿出金锦卷轴，展开后，卷轴上慢慢显出新字。但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读出来，只是静静地拿着卷轴，看着上面出现的小字，不声不响地看着，许久许久。
    “怎么了？有不认识的字？”净思问原棱凑过来，看着卷轴念道：“赵、家、村”
    “就这三个字连我都认识，净心你会不知道？”净思奇道。
    “像个村名，可是姓赵的村庄何止百家，这可怎么找？”原棱说。
    “我知道是哪个赵家村……”净心忽然开口，只是声音有些异样。
    “你怎么知道？”
    “只有那个……只有那个赵家村……”
    “哪个？”净思并没有发觉净心不太对劲，继续追问。
    净心没有再回答，只是站起身来，望着远方的朝阳，眼神中闪现出难以捉摸的光彩。
    最后……还是要将我带回去吗……
    赵家村，一个在无名大火焚烧后荒废了近三年的村庄。枯竭的树木像只瘦骨嵝峋干瘪的手，诡异地支立在黑色的焦土上，灰蒙蒙的天空中飞翔着不祥的乌鸦，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一切令人产生一种身处阴司之地的错觉。
    这片阴冷之地迎来了死寂后的第一批客人，净心一行。
    当净心的双脚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一阵阴风袭来，黑色的尘土扑面而来，呼啸着托起净心的宽袍，被风吹乱的柔发错综交叉着，将他的双眸隐藏起来，以至于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目光┅“好荒凉的村庄，还有人住在这儿吗？”净思啧啧道。
    “没有了……全死了……一个不剩……”梦呓般虚幻的声音，净心的思绪早已飘浮向遥远的岁月，忆起尘封在心灵深处的痛楚。
    “你终于回来了……”寂静的村庄上空忽然传来幽幽的唤声，余音盘旋在净心一行人上空，波动着所有人的心。
    “什么人？！快现身！”净思高声吼道，原棱与默各自呈戒备状态，眼楮审视着空无一人的废墟。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习文……”
    久违的称谓，熟悉的呼唤，净心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的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上下起伏的胸膛正努力压抑着情感的澎湃，静如平湖的目光竟闪现出愤恨的神色，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射出慑人的寒光。第一次见到如此犀利目光的净思与原棱，一时呆住了。唯一见过的默那时在索魔寺也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此刻仿佛被这目光擒获般动弹不得。
    “习文……”
    “闭嘴！！！！！”
    随着净心一声怒喝，风凛烈起来，像飞旋的利刀一样将净心包裹在中央，被风划起的黑土形成一片黑色的雾尘，将净心的身影掩埋。疾风正中的净心，发与衣裳都失控似的疯狂舞动着，但这一切都无法遮蔽他满含仇恨的双眼。
    “叛徒！”净心紧咬着牙，因愤怒而有些颤抖的声音沉声道。
    “……习文……”那个声音透出一丝哀伤，像有无数说不尽的冤屈，但最终这个声音选择了沉默。
    风儿，带动着时间，转回到不久前，依然富饶着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