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神医:家有倒霉试药夫君

107.美人计?


    丁了了始终醒着。
    疼得厉害的时候,她的意识反而加倍清晰,眼前晃动着一些人影,是军医,是将士们,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是战场上抬下来的浑身染血面目模糊的士兵……
    这就不对了。
    丁了了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更像是在梦里。而事情随后的发展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她走到陌生的营帐前,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老者。
    老者身形矮小干瘦,黑面无须,看上去像个在田间劳作的老农,可是远处的近处的人都在喊他“老神仙”。
    呵,又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吗?
    丁了了想走过去笑他一笑,眼前的幻象却倏地消散了。视野中万物如水波荡漾,再平稳下来的时候已经转换了场景。
    似乎是进了什么深山老林,眼前尽是古木森森,竹篱茅舍隐映其中,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但此时此刻那竹篱外面却站满了身披铁甲的士兵,透过漏风的木门还能隐隐看到里面一道白衣的身影坐着,不知在做什么。
    丁了了自不会随意往陌生的地方乱闯,此时看着那扇木门,却不知怎的久久不愿离去。
    这很奇怪。
    她一向知道自己会做奇怪的梦,但除了在潞城的那一次浮光掠影以外,之前的每一次梦境都与陈七有关,而眼下这一次显然是个例外。
    这次的梦里不可能有陈七,陈七还在伤兵营里病着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丁了了忽然意兴阑珊,转过身就要走,也不想看那屋里的白衣男子是谁了。
    却不料才走出几步就跌进了一个陷阱,眼前霎时尘土飞扬,呛得她慌忙以袖掩面。
    下一瞬却觉头皮骤然一紧,仿佛被一只巨大的螃蟹当头抓住……立刻吓得她呼吸都忘了。
    待到眼前尘土稍定,她便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喊?”
    “喊什么?”丁了了不解。
    这时已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干瘦的老者了。她心中微微一动,忙回头,果然就对上了一张黑瘦的老脸……正是先前的那位“老神仙”。
    “你?!”她忍不住惊讶。
    对方却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威胁:“你敢喊出来,我就掐死你,把你的骨头做成骨笛,每天吹着玩!”
    丁了了忙摇头,表示不喊。
    同时暗暗腹诽:真是个奇怪的老家伙,嫌她不喊的是他,威胁她不许喊的还是他!所以到底是喊还是不喊啊?
    许是察觉到她的确没有尖声叫喊的习惯,老者慢慢地放开了她,又向前凑近过来,一双绿豆大的眼睛鬼鬼祟祟地眨着,低声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小白脸派你来对我使美人计的?”
    丁了了愣了半天,眨眨眼:“你老人家,喜欢,美人计?”
    老者眼睛一瞪,凶巴巴:“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丁了了缩缩脖子,低头:“我不是啊。”
    “哦,那我是。”老者嘻嘻笑道。
    是什么?
    丁了了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此刻两人算是各答各的,她说她不是“那个小白脸派来使美人计的”,对方说的就是——
    他,喜欢,美人计。
    原来不止是个老骗子,还是个老不修!
    不过,丁了了转念一想,又笑了:“那还真是巧了,你喜欢美人计,而我刚好是美人——说吧,你在这儿挖这么大一个陷阱,还故意自己躲在里面,是不是专等着捉我的?!”
    “你这女娃娃怎么、怎么不讲理!”老者压低了声音,怒冲冲:“我在这里躲得好好的,你一脚踩进来!怪谁?怪谁?!”
    “怪缘分呐!”丁了了低声笑道,“你想想看啊,你落难我也落难,这么大的山、这么大的天下,我偏一脚踩进你的陷阱里来,这是不是缘分?”
    老者倏地退到角落里,一脸惊恐。
    了不得,这女娃娃果然是来使美人计的!
    丁了了看见对方的神情,笑意就更深了:“老伯您看,这么深的缘分,您若不赏我点什么,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老天爷呐?”
    果然,果然!老者心里疯狂尖叫:这小狐狸精果然有所图!
    他倒是真没看出来,里面那个白脸小子看着人模人样的,私底下竟会使这么不要脸的招数!明明知道他在陷阱里了,偏不声张,竟然扔一个小女娃娃进来纠缠他,这事传出去让他怎么见人!
    他活了一百多岁啦!就是因为怕晚节不保才躲进了山里,如今竟然还要被人算计!还要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休想,休想!
    老者贴着墙壁站着,一脸警惕:“小丫头,你想爷爷赏你什么?”
    丁了了伸出一根手指。
    “一?一两银子?”老者小心翼翼地问。
    丁了了摇头。
    老者想了一想,又问:“总不能是要我赏你一碗饭吃吧?一碗饭当然是可以的,但你不能吃完一碗又一碗、吃完一天又一天,拿这个当借口缠着我!”
    “不是,”丁了了道,“我是想请您老人家赐一张药方。”
    “什、什么,要饭?”老者努力地瞪圆了他的小绿豆眼,惊恐:“你还真要吃饭?”
    丁了了没心情同他瞎扯,郑重地重复道:“我想请您赐一张药方——能治疫症的药方。”
    老者看着她,脸上的惊恐之色没有了,眼角垂垂,显得十分不快:“小丫头,老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朽种了一辈子地了,只会在土里刨食,不会开药方!”
    “不,你会。”丁了了梗着脖子道。
    这小丫头不讲理!老者大怒:“我说不会就不会!就算我以前学过,现在也早就忘了!你休想再诓我去救人!我千辛万苦救的人,最后还是要被他们杀掉,我救人来做什么?我是不是闲得慌!”
    “我又没叫你去救人!”丁了了昂着头跟他吵,“你给我药方,我去救啊!我救的人被人害了,我再救一遍就是了!别人害他一百遍,我就救他一百遍!我乐意救人,我不管别人害不害他!”
    咦?老者没想到这个答案,惊讶了:“小丫头,你要救什么人啊?那几千几万个人,每个都要被杀好几遍,你救得过来吗?”
    丁了了看着他,心里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的梦果然都不是无缘无故。此刻她梦见的这个老者的确是一位神医,而且居然是知道军中发生疫症的。
    那她就更加不能放过了。
    “救不过来,难道就一个都不救吗?”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反问,“若是这样,战场上的将士看见敌方千军万马过来,是不是也可以说‘我杀不完,所以我不杀了’?如此之后城池失守山河破碎,先生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老者避开她的目光,摇头笑了:“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来跟我讲大道理?实话跟你说,爷爷我听人讲道理听了一辈子了,后来才知道,他们讲那些道理,都是有所图谋而已。什么时候他们的立场变了,他们的大道理也随时可以跟着变一个样儿!”
    “你说得没错。”丁了了认真点头,“我也被各种大道理骗过很多次。”
    “你看你看,是吧是吧!”老者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丁了了看着他笑了笑:“所以我不跟您讲道理了,我就直跟您说——我是来找您求药方的,您不给,我就不罢休!”
    “你这是强盗!”老者怒道。
    丁了了点头:“对啊,我从一开始就是强盗啊!”
    好像还真是。素不相识一见面就要人家的药方,又只字不提回报,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真是奇怪了,这年头的小姑娘,当强盗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吗?她是不是被人哄着惯了,根本不知道拿人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需要钱,”丁了了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只能明着讨。你要是有想要的,也可以跟我提出来,若能等价交换,我也不愿意做强盗的。”
    老者看着她,气笑了:“等价交换?你可知道能治疫症的药方价值几何?你能拿什么来交换?”
    他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否认他能治疫症了。
    丁了了心里其实乱得厉害,并没有什么急智发挥出来,事到临头只能耍赖皮,试探着道:“比如,您的命?”
    这就更像个强盗了。
    老者不由失笑:“这世道真是奇怪,不讲理的小姑娘怎么一茬一茬总也死不完呢?——你但凡有半分诚意,也该说拿你自己的命来换!”
    “我的命不值钱啊!”丁了了无奈,“我被人一刀刺穿了胸口,马上就要死啦!”
    真是胡说八道!
    老者看看她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染血的衣襟,气得打了个嘟,伸手去抓住了丁了了的手腕。
    丁了了也不躲,任他抓着。然后就看见老者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怪异了起来。
    死……死人?!
    这小姑娘明明白白是个死人,本来该是脉搏的地方平平坦坦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是啊,”丁了了垂下眼睑,一脸伤感:“什么都没有……因为我已经要死了,我的丈夫病得很厉害也要死了,可是那么多将士们还在病着呢!其中有好些都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一转眼又要死在疫症上,我很不甘心呐!”
    她顿了一顿,又向前凑了凑,反抓住了老者的衣袖:“老伯,您就当满足我的遗愿好不好啊!”
    这个,真的不太好。
    看着眼前努力撒娇的女孩子,老者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小姑娘,是个女鬼啊!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女鬼还在继续撒娇。
    老者缩了缩肩膀贴在墙上,强作镇定不肯看她,生硬地转过了话题:“你刚刚说,好些人都是你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的?你会治伤?”
    这般年纪,若真会治伤,那就毫无疑问是个鬼了。
    却见那女孩子漫不经心地又点了点头:“是我啊,我骗您干什么?”
    很好。这态度,要么是个女鬼,要么就是个女骗子。
    老者干脆闭上眼,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几遍。
    他一向自诩各种怪事都见过,实在解不透这人没有脉搏是什么道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女鬼的可能性更大些。
    可是,女鬼怎么给人治伤?
    “就,缝起来啊!”丁了了坐在角落里,渐渐地有些泄气:“您怎么就是不信我呢?其实治伤很简单啊,上天造物很神奇的!不管破成什么样,你只要照原样给他缝起来,最多再撒一点药粉上去,他就会自己慢慢地长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老者的脸色已经变了。
    “缝起来,你说缝起来?谁教你的?!”他蓦地跳了起来,哑着嗓子问。
    丁了了觉得莫名其妙。
    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啊!在她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只不过或许别人缝得都不怎么好,这才使她白得了虚名罢了!
    “不对,不对!”老者神情激动,“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什么样的伤该用什么针法、用什么药,都有讲究……还有,刚刚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丁了了不明白。
    那些话,为什么就不能是她自己说的?因为她年纪小,就不许她自己会说话吗?莫名其妙!
    老者死死地盯着她,看她神情不似作伪,终于又问道:“既然你自称已是将死之人,那我把药方给你,又有何用?”
    “总能用上的。”丁了了道,“药方又不是害人的东西。老伯不求名利,为什么不能把药方拿出来,兼济苍生?”
    老者默然良久,道:“我可以拿出药方,但不能交给某些蠢材用来争名夺利!你说要治疫症,就该先对我说一说,疫症从何而来?如今势头如何?你认为该如何治法?”
    “我不知道该如何治,”丁了了坦然道,“我只会治外伤。如今营中治病的事也不是我在负责,而是几个太医——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用,要不是为了借他们的声望安抚人心,我早就撵了他们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夫该说的话,但老者没有变脸,而是深深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丁了了等得心焦,也怕自己说错了话弄巧成拙,所以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这疫症的源头,最初是营盘中的老鼠忽然大批死在了洞里,有人靠近了那处洞穴,染了病。我们无能,直至今天,”
    她仰头看看天色,不太确定地道,“……也许是昨天中午,才终于发现了那处源头,处置干净了。但这些日子陆续也出现了由一个病人将病气过给旁人的例子,所以我并不敢说已经出现了转机。”
    而且,至今还没有人知道营盘中的老鼠为什么会忽然病死的。
    老者看着她,追问道:“病症呢?”
    丁了了道:“高热,咯血,喘。从发病到身死,最快半天,最慢两天多一点点。”
    这些都好说,至于用的是什么药,她却说不准了。
    “用的药方很杂,广藿香、红景天、百部、干蟾、紫菀、附子……我事先备下了很多药材,这些天都动用了很多,太医们也一直在尝试新的药方,但……”
    都没有用。
    老者摇头,嗤笑了一声:“都是废物!”
    若不是废物,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毫无进展了。丁了了也不否认这个。
    然后就看见老者从袖中掏出一支炭笔一张纸,唰唰唰写了起来。
    “连翘、炙麻黄、炒苦杏仁……”丁了了越看越皱眉头。
    这都是常用的药啊,实在看不出半点儿稀奇之处!王太医他们试了这么多天,当真就没有试过一模一样的药方?
    “蠢材,蠢材!”老者将药方丢到她身上,气得直拍大腿:“那一群都是蠢材,你也好不到哪去!”
    丁了了不敢说委屈,捡起那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迟疑着问:“是……药量?”
    “不然呢?”老者抬了抬眼皮,晲着她:“你还指望我开出什么千年雪莲万年人参之类的方子来?那样的药方就是给了你,你能用来救几千人吗?”
    那自然是吃不起的。
    老者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所以说你们蠢!世上的药拢共就那么些个,为什么在我手上能治病,在你们手上就不行?那当然是因为你们不会用!”
    这也是。
    丁了了的确知道一些老大夫手头的所谓秘方都是“秘”在此处。增减一味药、或者某一味药的用量增加多少减却多少,对这张药方而言都是点石成金一般的关键。
    所以,这药方真的能治病喽?
    丁了了心里雀跃起来,忙将药方折起藏在怀里,郑重其事地起身行了个礼:“多谢老伯!”
    老者哼了一声,眼睛看向别处:“药方给了你也没有用吧?你一个鬼,怎么把它带回去交给旁人?怎么说服旁人用你的药?我看你还是死心……”
    话未说完忽觉身边白影一闪,再回头时陷阱里已是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陌生的女孩子!
    人呢?!
    老者不死心地找了一圈,许久才天旋地转地停下来,后背上已经浸透了冷汗。
    鬼!真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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