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神医:家有倒霉试药夫君

115.当说客容易吗?


    杨老神仙盼不盼楚宁之回来没人知道,但毫无疑问闫凤是不盼的。
    他只盼能快点接掌边境的兵权,漂漂亮亮地打几场胜仗,让宁远侯府的风光在他手里再上一层。
    毕竟京中那些世家大族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不能一直靠查抄别人的府邸来挣功劳,真刀真枪的厮杀也是需要经历几场的。
    无奈的是四皇子迟迟不肯松口。明明看着最是软绵绵的一个人,说气话来竟也能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让人无处使力。
    好听的难听的说了个遍,主旨其实就只有一个:这北疆的兵权,闫凤想要,四皇子,不给。
    这么一件“小事”,一拖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后,伤兵营的疫症终于控制住了,而战场上的韩大都督也已经打了一场很漂亮的胜仗,北番贼人退回了城里,短时间内看着是不会有大的冲突了。
    闫凤急得嘴角的火泡都起了好几层。
    事实已经足够证明人家韩大都督是擅长打仗的。一场一场漂亮的胜仗都打下来了,凭什么只因为人家是本是读书人出身就临阵换将?
    此刻闫凤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张底牌是他有三皇子的密令,而韩大都督仍然没有拿到朝廷给的帅印。
    所以说韩大都督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自己同样名不正言不顺啊,三皇子的命令如今可还代表不了圣意,何况只是一道“密令”。
    所以这一阵子闫凤心急如焚,每天在伤兵营像陀螺似的乱转,几乎把伤兵营踩得寸草不生。
    杨老神仙坐在丁了了对面,盯着她:“你不是说要杀闫凤报仇吗?怎么还没动手?你是不是不会用毒?我来教你……”
    “傻子才用毒。”丁了了道。
    杨老神仙被噎了一下,顿时气得瞪眼:谁是傻子?这是骂谁呢?
    丁了了最近心情不好,逮谁骂谁。
    但她是不会给闫凤下毒的。不但不下毒,她还嘱咐了身边的人要对闫凤以礼相待,平日偶尔在路上见到了,也往往以伤兵营半个主人的身份关怀备至,闹得陈七又吃了几缸醋。
    这一日闲来无事,陈七果然又来聒噪,一开口就不是好话:“喂,今天早晨在路上,我看见你对那个闫凤笑了!”
    丁了了瞥了他一眼。
    陈七气急:“你还装!你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你都没怎么对我笑过!我就知道那个闫凤不对劲……他第一天来,你就瞪着他看了那么半天,那个眼神……像瞪着负心汉似的!”
    “你很闲吗?”丁了了问。
    陈七顿时泄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是很闲啊!伤也治好了、病也治好了,仗没得打、家不能回,怎么能不闲?”
    “那,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吧。”丁了了道。
    陈七大喜:“有什么事可以做?娘子要再陪我去一趟月亮河吗?如今天也热了,夜里不怕着凉,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露营?听说宿在月亮河畔的有情人可以受到神仙的祝福……”
    “不是。”丁了了无情地打断了他的畅想,道:“我希望你能说服四皇子,让闫凤代替韩大都督,上一次战场。”
    “你竟然是来给他走后门的!”陈七大惊,又大怒:“你还说没看上他,你都要替他走后门了!”
    他又跳了起来。丁了了就仰头看着他,不解释,也不羞也不怒。
    陈七自己却泄了气,慢慢地又坐了下来,闷闷:“你不解释清楚,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不喜欢他,我想让他死。”丁了了阴沉沉地道。
    她把这句话忍了两个月,是因为两个月前伤兵营的疫症还未控制住,她不能放这个闫凤出去。
    但是现在可以了。
    她不止想放他出去,还想放他到战场上去大展拳脚,名扬天下。
    然后,成为被她推倒的第一枚骨牌。
    许是她的牙咬得太狠了,陈七终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除了他,你还想让谁死?”
    丁了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道:“宁远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三皇子,还有……皇帝。”
    能记得准的就这几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人,她若见了,总能认出来的。
    这番话说出来实在骇人,但陈七好像也没怎么惊讶,只是揉了揉眉心作出苦恼的样子,叹道:“不太好办啊……”
    竟是不打算反对。
    丁了了意外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把我捆了去见四皇子吗?”
    “我为什么要把你捆了?”陈七惊讶,“我的媳妇儿,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捆上!”
    “如果我不是呢?”丁了了追问。
    陈七抚掌:“不是什么?不是我媳妇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莫不是要赖账……那可不成!我明明白白是跟你拜过堂的,你休想赖!就算你是妖怪也是我媳妇,你是神仙也是我媳妇,你是孤魂野鬼也是我媳妇儿!”
    丁了了疑心他知道了什么。
    但是待要问时,陈七却又什么也不说,只说无论如何这个媳妇他是不肯放手的。至于媳妇让他救人还是让他杀人,那都是小事。
    那就好办了。
    丁了了看着他道:“我需要闫凤上战场打一次仗,不管胜败。等到世人都知道了他,再揭穿他擅离职守、强夺兵权,逼迫四殿下和韩大都督让步。”
    “这一击针对的是三皇子。”陈七道。
    丁了了点头:“如果闫凤愿意自己担这个罪责也可以,三皇子我再想别的办法对付。”
    “何必多费一番周折!”陈七笑,“既然可以一箭双雕,那当然最好!三皇子这一步棋确实走得极蠢,平白授人以柄。”
    三皇子倒不是蠢,丁了了心道,他大约是有自信能把控得住局面吧。
    大安朝需要胜仗。只要闫凤打了胜仗,万民欢腾之下,自然是什么都好。可是他三皇子算无遗策,怎么就没想到除了闫凤,别人也可以打胜仗呢?
    “那是因为,算无遗策的人不是他。”陈七再次站了起来,微笑:“这些年,一直都是旁人在为他筹谋,如今他也算是众叛亲离了。”
    苦心筹谋多年,最终却也可以转眼间大厦倾颓。陈七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三皇子谦和仁善外表下的冷酷无情刻薄寡恩。地方州府中那些原本追随他的人迟早会离心。如今没了他和四皇子从中斡旋,三皇子众叛亲离是迟早的事。
    “我以为他会来求我的。”丁了了笑笑,“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呢,如今距离应该换药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想必他这段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日子不好过,就更容易疯狂,更容易失误,更容易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陈七咧嘴笑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难怪最近传来的消息说他越来越不像个人样了,原来还是你的手笔。”
    “你有那边的消息?”丁了了惊问。
    陈七仍旧笑眯眯:“有啊。最近三皇子府派到北疆来的人像耗子似的一波又一波,我怕他们跟那只凤凰一样来聒噪,所以半路上都给处置了,顺便问出了很多有趣的消息!”
    丁了了看着他,一时哑然。
    她还以为三皇子这个人颇有些硬气,没想到竟是陈七从中作梗。被他拦下的那些人里不知有多少是替三皇子来求药的、又有多少是来捉她的,竟都糊里糊涂落到了陈七的手里。
    一时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七对自己无意间做的这件“好事”很是得意,抬着下巴笑道:“所以我与娘子心有灵犀!虽然娘子没有吩咐我,但我做的都是娘子希望我做的事!”
    说罢顺势往丁了了身边靠了靠,嘻嘻笑:“你给他下的毒很厉害吧?他现在毒发应该是什么样儿?”
    “陈七,”丁了了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好歹是一位皇子,你就算不念旧主,身为人臣也该对他有最起码的尊重吧?”
    陈七摇头:“他不配。而且他也不是‘旧主’,我只认四殿下一人为主!”
    忠君的人,通常都会终于皇家,极少有说只尊一人为主的。这样看来,陈七的的确确离经叛道,并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臣子。
    恰好,这也是丁了了所希望的。
    于是在陈七的软磨硬泡之下,四皇子终于作出了让步,同意闫凤与韩大都督一起掌管军务。
    但韩大都督是书呆子脾气,不好说话,这件事少不得还要亲自嘱咐他。
    四皇子只得召了韩大都督来,让他跟闫凤面对面一同斟酌这件事。事关大安边防,谁也不能掉以轻心。
    韩大都督闻讯匆匆赶来,第一句话就是:“要么他滚,要么我死,没有第三条路!”
    竟是连四皇子的面子都不肯给。
    四皇子一脸无奈,只得向陈七挑眉示意:你自己去说服他好了。
    陈七向闫凤指了指,又指门口:谁的事谁解决,你自己要上战场,没道理让旁人替你求这个机会吧?
    闫凤气得脸色铁青,眼看韩大都督已经下马进门,又只得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韩大都督,我奉三殿下之命……”他满脸堆欢上前要接缰绳。
    韩大都督跃下马来,反手把缰绳甩给士兵,冷声:“三殿下,是谁?”
    闫凤大怒:“你想造反吗?!”
    “不是我想造反,”韩大都督冷笑,“是你闫大人想造反!你奉旨驻守西南,却擅离职守千里迢迢跑到北疆,开口就要兵权,是何居心?”
    他个头不高,身形颇有些瘦弱,偏偏说话声音极其洪亮,震得帐篷嗡嗡作响:“这是兵权!动辄关系到数十万人性命,往大处说更是关系到天下安危,你却像乞丐似的伸手讨要,你当这是一碗饭吗!”
    “是啊,”陈七凉凉地在旁接道,“见过讨饭的讨钱的讨破衣烂衫的,还真没见过张嘴向别人讨兵权的——这得多大的脸啊!”
    闫凤被他两个一唱一和气得呼呼喘气,又向前跨出两步,脊背也挺直了:“我并非张嘴讨要,我有三殿下的密令!”
    “三殿下,”韩大都督皱眉,“是谁?”
    竟是又把先前那句最大逆不道的话问了一遍。
    三殿下是谁?大安边城的将士素来只奉皇帝一人的旨意,就算是皇子来了也不能随意指手画脚,怎么如今只凭三殿下一道密令就可以强行换掉主帅了?
    三殿下不是大安的臣子吗?
    闫凤是武人,自认吵架赢不了韩大都督这样的书生,干脆便不同他吵,只从怀中掏出三皇子的密令来交给他:“北疆将士大多原本便归三殿下调遣,此事是陛下当初明旨安排的。如今三殿下要求换将,也是合情合理。”
    韩大都督接过密令看了一眼,随手就甩了回去:“本督不认得三殿下的私印,无法判知真假,故不能从命。”
    “你、你敢抗旨!”闫凤大怒。
    韩大都督笑了起来:“闫大人,只凭你刚才说的五个字,本督就可以当场斩了你,砍你的人头封个盒子送回京去!”
    三皇子离着那把椅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呐,此刻就把他的密令成为“旨”,这是生怕“大逆”的罪名在三皇子的头上压得不实落吗?
    闫凤自知失言,脸色渐渐涨得黑红,吭哧吭哧又道:“你无官无职,原本无权调度北疆将士,真要论起来,第一个大逆不道的就是你!”
    “这个,我认。”韩大都督道。
    闫凤惊讶地张了张嘴。
    韩大都督坐了下来,露出冷笑:“我以布衣之身接掌北疆,当时便知道这是大罪。然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事后若陛下要定罪,我自然甘心伏诛。”
    “但是,”他看着闫凤又说道,“我有死罪在身,并不代表你就无罪、三殿下就无罪。”
    说罢这句他又看看陈七,最后转向四皇子:“殿下,我不同意换将。如今北疆局势事无巨细只有我最清楚,除非番贼退回他们老家再不来侵扰,否则我不会将兵权交予任何一人!”
    “孤知道你对北疆边防的用心。”四皇子叹道。
    边防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儿侥幸。只要这个闫凤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就要拿出万分之一万的坚定来,毫不客气地将他拒之门外。
    韩大都督的执拗,就是四皇子也没有办法,只得又看向陈七。
    你看,说服不了他吧?
    陈七迎着四皇子似无奈又像是如释重负的眼神,笑了:“有韩大都督在,大安边境无忧矣!”
    “你也不用说好话!”韩大都督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未必是个心术端正的!这个闫凤明摆着来者不善,你为何还要收留他恁久、为何还要召我来见他?你知不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我知道我知道,”陈七以手扶额慌忙附和,“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但闫大人这件事,其实可以通融通融……”
    “不能通融!”韩大都督一口否决。
    陈七被噎了一下,顿觉无奈,又回头向闫凤摊了摊手:“闫大人,恕我爱莫能助。”
    这意思就是不管了。
    本来嘛,他自己也是无官无职的白身,的确管不到韩大都督的头上。他只能从旁劝说,而韩大都督若不愿,他就没有办法了。
    闫凤没想到自己等了两个多月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当下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一身官威都摆了出来。
    可惜在场的四皇子身份尊贵不惧任何官威,韩大都督脖子很硬完全不怕死,陈七又糊里糊涂仿佛不知道“官威”是什么。所以闫凤煞费苦心地摆了半天架子,最终竟无一人搭理。
    还是陈七善良地打了个圆场,道:“实在谈不拢,咱们只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闫大人有心杀敌,不如就先委屈在韩大都督身边做个寻常兵士如何?”
    四皇子也点头:“此议甚好。韩大都督小心谨慎,孤也很难相信三哥会千里迢迢从西南调人过来。不如闫大人先上战场,事后韩大都督若相信了你,再慢慢移交兵权也不迟。”
    意思就是大都督的位置不会让出来,让他去当一个寻常的士兵……
    闫凤觉得一身的血都在烧,不是因为即将上阵杀敌热血沸腾,而是身为一名被人戏弄的将领而感到屈辱、愤怒,又无可奈何。
    他早已经知道北疆将士不奉三殿下了。此刻陈七这些人虚情假意的地劝慰他、安抚他,他却只想冷笑。
    三殿下与四殿下当初何等亲密,不拘三殿下吩咐了什么,实心眼的四殿下都乖乖听从,哪怕明知最后会让他吃苦头……谁知如今竟落到了这个地步。
    四殿下的眼里,不再有三殿下了。
    于是这宽阔的北疆荒原就成了闫凤的“矮檐”。他很费了一番力气才咬住了牙,沉沉开口:“好。我愿意从寻常士兵做起!只要大都督允许,我必定立下战功,迟早会让您老刮目相看!!”
    韩大都督攥着桌角的手紧了一紧。随后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闫大人的雄才大略,在下早有耳闻。请你来营中做一个寻常士兵,实实是委屈您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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