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外传之碧玉传奇

香帅断肠


一、写在正文之前
    不知为什么,每次到网上一逛,总难免有一些感触,于是忍不住想将它写下来,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请按“PAGE”键跳过。
    “要如何才能写出一部好的武侠小说呢?”这应该是所有像我一样一心想写武侠小说的人心中一度迷惑的难题。有人说,我写的小说很有古龙风格……事实上,许多人都这样说,只不过,古龙风格又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也许很难解释,也许很容易——从许多言论上,都告诉我们,古龙风格就是古龙后期作品中所表现出的那种风格,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是一心想要去摆脱这种风格的。这并不是说这种风格不好,毫无疑问,古龙后期作品仍然优秀众多,光彩四溢。
    我看过许多武侠小说,有名家的,也有非名家的,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作家给我的感触能像古龙这样至深远大,甚至连金庸也不能。但我真正喜欢的,却并不是他的“文字风格”,虽然说他的文字风格确实有独到动心之处,但我绝不会刻意去追求这种文字风格,如果说我写的很像,那也许只因为我没有更好的拿出来。
    我真正喜欢的是古龙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至深的人性,是那种微乎其微的细腻,是诡异多变的情节,这,也正是现在的我所追求的。只因我深深知道,我若想要在这武侠的天地间划出一片自己的天空,我就必需让自己也达到这种水平。不求超过,但求五个字——“我也能做到!”现在或许不行,但以后却一定可以!这不是狂傲,而是自信!
    如果你是一个老资格的武侠迷,你只要稍微细心一下,你就会发现古龙后期作品中明显有样东西在慢慢减少,那就是“武意侠情”!什么是“武意侠情”?我也不知道,但或许当你看完金庸的“射雕”“神雕”“倚天”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一部武侠小说,当然不能只“侠”不“武”,更不能只“武”不“侠”,所以我个人认为武侠小说大概是所有小说中最难写的了。要写好小说本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同时还要写好“武”和“侠”,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但如果你能将“武”和“侠”同时写好,那么将会使你的小说魅力大增!
    只不过,“武”和“侠”,绝不是一些武侠小说中写的那么简单和肤浅!并不是一掌震倒头牛就是“武”,随便救个人就算“侠”!
    想一想,每当你走进书店,看着架上琳琅满目的武侠小说,真正能够吸引你的,又能有几部?无聊生闷的武斗,可笑又复可悲的侠情……也许就因为这些作品的存在,所以许多原来不写武侠小说的人也开始写武侠小说了——“这很容易嘛,只要我多看几部武打动作片,多玩几个武侠游戏,那还不随便挥挥手一部武侠小说就婴儿般叫着问世了?”
    诚然,每当你看见这样的作品时,你心里就总会忍不住一声叹息,接着也会跟我一样,生出一股难言的蠢蠢欲动的豪情,觉得武侠小说也没有什么困难的,我也照样能够潇潇洒洒的写出来,或许你看见我写的武侠小说时,你心里也会油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强烈的创作欲,觉得当今武坛无人,人才凋零,只要自己稍显身手,也能立鼎华山,笑傲江湖!——如果真的抛砖就能引玉的话,我也愿意做这块砖头。
    但如果你看的是古龙金庸的那些超级大作,你心里是否还会涌起这样的壮志豪情?是否还敢把鼎立在华山之巅?!
    最后我要说的是,写武侠小说其实是一件很辛苦艰奥的事,尤其对于一个一心想将武侠小说写好,却又经验尚浅的人来说。不过——,还是要感谢那些写得不怎么好却居然已经成书出版的“武侠作品”的问世,因为或许正由于它们的出现,让我们有了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去体验和尝试更多的事情!真心感谢!
    不才愚见,请多包涵!
    二
    一桌、一椅、一床……
    楚留香实在很难想象,这位绝世剑客是如何在这简陋的竹屋里,渡过那漫长而凄凉的岁月的。
    前面一扇黑色的铁门。
    门后面莫非就是藏剑宫?
    楚留香走过去,拉开门。
    一股森寒的冷气立刻从甬道里扑面而来,楚留香竟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将衣服拉紧了些。
    ——兰花仙子现在还好吗?
    想到俞怨风看着他时那充满怨毒凶狠的眼神,楚留香的心不禁抽紧,脚步已加快。
    无论如何,兰花仙子总是他的朋友,他实在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更不希望因他而受到任何受害。
    冰冷而生硬的石阶,越往下寒意就越重,石阶的尽头,竟是一座规模极大却显然是天然而成的石窟。这里似已进入山腑,头顶上一个个形象怪异的钟乳石,横七竖八的排列在那里,就好像是怪兽的牙齿,不时有水滴从“牙齿”上滴下,又好像是怪兽吃人时流的涎,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心里发毛,肚里打鼓。
    脚下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座方方的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都插着三四把形态各异却锋利无比的剑,楚留香只看一眼,就已看出这些剑全都是剑中的精品,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利器。
    偌大的石窟里虽然没有任何火烛照明之物,但这些剑所发出来的寒光,足以照亮你的双眼。
    楚留香一眼就看见剑光投影下一座石台上,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一个人。
    一个完全赤裸的女人,丰满而柔美的体态,修长而笔直的腿……这无疑是一个男人梦想中的女人。
    可是——她原本白若洁雪、毫无瑕疵的皮肤,此刻已被这石窟里深重的寒气,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竟再也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来!
    她的人也早已因为寒冷而失去了知觉。
    这赤裸的女人赫然就是兰花仙子!
    楚留香就好像突然被人用冷水浇头般,一颗心猛地抽紧,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呆呆望着兰花仙子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他总是温和平静的脸此刻竟似不由自主地痛苦地抽搐,那双平时总是冷静而坚定的眼睛里再也忍不住涌上一层泪光!
    他的心里却在不住的向天狂呼:“为什么只要是和我有关系的女人,上苍总是要让她们因我而遭受各种各样的不幸和伤害,却不让她们得到她们想要的幸福和欢乐?!为什么?!……为什么上苍总是要如此残忍?!……”
    天地寂寂……
    天地无语!
    只有这森森的剑光,似乎是在告诉楚留香,世道本就是如此的残酷和无情,纵然你是楚留香也好,也休想改变这世道!
    森森的剑光,映着铁青狰狞的石壁,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迹——
    “楚留香!你总是令女人伤心,这次你可会因为她的遭遇而伤心呢?!你可知她会有如此悲惨的遭遇,完全是因你而起!——对了,还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昨天晚上的滋味的——哈哈哈!”
    字的旁边还画着一个鬼脸,隐隐约约和俞怨风有三分相似。
    鬼脸在无情的冷笑,完全无视别人的悲惨,却一定要看到楚留香的痛苦!
    楚留香猛地冲过去,一掌含怒挥出!
    猛烈的掌劲立刻将壁上的鬼脸击得粉碎!
    “俞怨风呀俞怨风,你对付我不要紧,但你如此残害无辜,我楚留香若不将你除去,誓不为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兰花仙子包裹在里面,然后双手横抱入怀,如风一般冲出去。
    楚留香的怀抱纵然温暖,又怎能温暖她已冰凉的身体!纵然有满腔的热情,又怎能令她冰冷的心解冻?!
    火,在燃烧。
    火在盆里,盆在房中,外面虽然寒冷,但这间房里却炎热如夏,所有的寒意都让盆中的碳火驱散。
    兰花仙子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三层被子,她冰冷的身体虽然已经有了些暖意,但此刻却依然昏迷未醒。
    双鬓斑白的唐无影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只手正在替兰花仙子搭脉,另一只手却轻捋着颔下的一缕长须,闭目凝神,也不知是在倾听什么,还是在沉思。
    宇文慧好几次想问他“兰花仙子的病情怎么样了?为什么他还不去配药?”但话到唇边,又忍住。
    谁都知道这年事已高的老人,做事的时候是从来不许别人打扰的,若是一不小心触怒了他,说不定就会立刻拍马走人,或者干脆给你来个误诊!
    医生虽有救死扶伤的本事,但却未必会把救死扶伤当成他们的义务。
    ——若不把你深藏在柜里多年的信用卡乖乖的交到他们手里,想要他们救你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们给你开了药,那也很可能是毒药。后半句是玩笑话。
    楚留香的目光一直注意着唐无影的脸上的神色,纵然明知普天之下几乎还没有任何毒能够难得倒这老人,但他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担忧。
    宇文松清瞧了楚留香一眼,缓缓道:“香帅毋庸担心,有解毒圣手唐兄在这里,相信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宇文慧也立刻道:“香帅放心好了,兰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她实在不希望看见楚留香愁眉苦脸的样子。
    在她心中,楚留香应该永远是一副快乐的面孔,没有任何事情难得倒,天塌下来也不会令他皱一下眉头。
    可是她却忘了,楚留香也是人!
    这世上又哪有永远快乐的人?!
    楚留香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但愿如此——”
    就在这时,突见唐无影终于睁开眼来,长眉轩动,沉声道:“那个俞怨风说这位姑娘中的是‘幽冥草’之毒?”
    楚留香点了点头,瞧着唐无影凝重的脸色,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
    唐无影目光凝注着兰花仙子苍白的面容,长眉皱得更紧,仿佛在喃喃自语,道:“她如果真的是中了幽冥草之毒,为什么我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应该有的征兆呢?!……”
    楚留香的神色不禁一变!
    只见唐无影却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倾听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竟始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现在就算是瞎子,就算看不出,也应该能够感觉得到这件事情已有些不对劲了!
    突见唐无影蓦地张开双目,断然道:“这位姑娘的确身中剧毒,但却绝不是‘幽冥草’之毒,倒像是——”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竟似一变!
    宇文慧忍不住问道:“倒像是什么?唐伯伯你快说呀!”
    唐无影道:“‘天绝散’!”
    宇文慧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但楚留香和宇文松清听到这三个字后,面上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天绝散?!”
    唐无影点了点头,神色严峻,道:“如果老夫看得不错的话,这位姑娘中的,的确就是令无数武林豪杰为之色变的天绝散!”
    宇文慧忍不住问道:“天绝散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唐无影道:“就毒性而言,天绝散未必比幽冥草强得了多少,也并不是完全无药可解,只是要解这种毒,其难度远远要比幽冥草大得多——只因这天绝散,乃是用七种不同的毒药配制而成,除非知道配药之人用的是哪七种毒药,否则,若是冒然去解的话,只要有一味药弄错,中了此毒之人必当场吐血身亡!”
    宇文慧伸了伸舌头,道:“好厉害!”
    唐无影叹了口气道:“若是不厉害的话,俞怨风大概也不会在这位姑娘身上下这种毒了——!”
    俞怨风明知在兰花仙身上下的是天绝散,却骗楚留香是幽冥草,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他就是想让楚留香救不了兰花仙子,他将她折磨成这样子还不够,竟还要用她的生命来打击楚留香这个眼中钉!
    ——他显然早就算准了,楚留香若是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身中奇毒,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必定会痛苦万分。
    ——他就是想要楚留香痛苦,想要楚留香因痛苦而崩溃!
    “不知唐伯伯你解得了此毒吗?”
    “除非知道俞怨风用的是哪七种毒药,否则——若是我们冒然去解的话,恐怕只有更加速这位姑娘的死亡!”
    楚留香突然一把拉开门,冲出去!
    这天绝散既然是俞怨风配制的,俞怨风自然会有解药。
    房里的三个人都因楚留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吃了一惊,大家都想不到,一向临事冷静的楚留香居然也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但楚留香人刚冲到院子里,又停住!
    只因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俞怨风人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俞怨风在哪里。
    他纵然有一心要救兰花仙子,又该如何去找那个冷酷无情、行踪无定的俞怨风?!
    就算找得到,一心想要给楚留香以重击的俞怨风,又怎会将解药交出来!
    无所不能的楚留香这次竟真的只有眼睁睁看着兰花仙子在自己面前死去!
    庭外风雨如晦。
    冰冷的雨水打在楚留香的身上、脸上,却已分不清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他的眼泪!
    ——莫笑男儿轻弹泪,自古丈夫亦多情!
    楚留香缓缓地走回房中,双足如灌重铅,每一步都竟像是沉重万分。
    宇文慧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楚留香的脸,她再也想不到一向潇洒开朗的楚留香楚香帅,竟也和普通人一样,也会伤心,也会落泪。
    一时之间,她心里也分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
    但看到楚留香现在几乎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的心里也忽然间酸酸的,几乎也要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心里忽然又有些羡慕床上昏迷不醒地兰花仙子。
    只因在兰花仙子生命垂危的时候,楚留香可以为兰花仙子而伤心,却不知如果换成是她的话,楚留香是否也会一洒英雄泪呢?……
    她没有再想下去,却垂下了头。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只听唐无影长叹道:“现在即使知道了俞怨风用的是哪七种毒药,这所剩下的时间也来不及去配药了……现在老夫也只能用‘金针活脉术’尽量将这位姑娘救醒,若是她还有什么未了之事,香帅……”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这么明显的意思,谁又听不出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禁为之黯然。
    只因大家都已明白,即便是将兰花仙子救醒,她所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无影这声叹息虽轻,但对楚留香而言,却无异于当头闷雷,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缓缓垂下眼去,平日谈笑风生的楚留香,此刻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唐无影默默地为兰花仙子施完金针活脉术,然后站起来,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宇文松清叹道:“慧儿,我们也走吧。”
    宇文慧一双眼睛却深深凝视着楚留香,轻轻咬着嘴唇道:“不,我想留在这里,多陪香帅一会儿。”
    宇文松清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他自然看得出女儿对楚留香的痴情,他也看得出她这一番痴情最后必将付诸东流,终将落空,只能换来一场伤心,
    可是他却无力阻止。
    无论他有多高的权势,也无法令一个已经情根深种的人回心转意——这,就是爱。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本是一件值得悲哀的事。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你不妨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究竟是月圆的时候多,还是月缺的时候多?!
    宇文松清心里一阵叹息,轻轻摸了摸宇文慧的头,黯然道:“傻孩子,你难道看不出,香帅此刻正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么?”
    宇文慧垂下头去。
    宇文松清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快出门时,宇文慧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凝视着楚留香,咬着嘴唇道:“香帅,你……你要多保重!”
    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样东西是连楚留香也害怕的,那么就是生离死别。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又要面对了。
    突听床上的兰花仙子一声微弱的呻吟,又仿佛在低声呼唤:“香帅……香帅……”
    楚留香立刻冲过去,柔声道:“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兰花仙子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楚留香,苍白如纸的面容浮现出微笑,道:“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的微笑依然美丽,楚留香的心却快碎了!
    她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已经生命垂危,却始终关心着楚留香的安危,这令楚留香又如何能够不心碎?!
    楚留香勉强笑了笑,目中却渐渐有了一层泪光,道:“像我这种人,又怎会轻易死得了……可是你——”
    兰花仙子凄然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知道自己再也活不了多久了,俞怨风在对我下天绝散的时候就说过,除非他肯救我,否则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俞怨风”三个字时,她的语声中充满了怨恨之意,甚至连嘴唇也似因怨恨而发抖!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忽然有泪流下来,扭过头去,也不知是不敢去看楚留香,还是不愿让楚留香看见她流泪,哽咽着道:“你知不知道……我……我……俞怨风这混蛋他……”
    她似再也说不出下去,忽然闭上眼睛,再也忍不住轻轻抽泣。
    但楚留香又怎会看不出她内心的痛苦和悲愤!
    楚留香的心里也同样充满了痛苦和悲愤,这时却只有柔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我什么都已经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很多的委屈,是我害了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内疚和痛苦。
    兰花仙子忍不住又睁开眼睛,柔声道:“你不用自责,也用不着为我难受,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我恨的只是不能亲手杀了俞怨风!”
    楚留香一字字道:“我会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兰花仙子忽然道:“我还能躺在你怀里吗?”
    楚留香笑道:“为什么不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女飞侠!”
    他虽在笑,笑容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心酸。
    他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将兰花仙子轻轻扶起来,用双臂将她拥在怀里。
    兰花仙子静静地躺在他温暖结实的怀里,一张苍白美丽的脸上忽然露出那种平静、安详、愉悦的微笑。就像迷路的小燕子终于回到了自己温暖舒适的家,再也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打。
    她的微笑凄凉而美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她忽然幽幽叹息着道:“为什么不是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其实三年前,我是自愿将自己交给你的……可是,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微不可闻,终于听不见了。
    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微弱难寻,终于也听不见了。
    她的身体忽然在楚留香的怀里渐渐冰冷……
    她脸上虽然仍带着那种凄凉而美丽的微笑,但她的生命却已如流星般逝去。从楚留香的怀里逝去!
    一道耀眼的闪电飞过,惊得窗纸一片惨白,紧接着一阵沉闷的响雷仿佛自人的头顶上滚过——!
    楚留香慢慢低下头,用嘴唇轻吻着兰花仙子冰冷的额头,他眼中的热泪忽然落了下来……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生者只有不停地喝酒,不求消愁,但求一醉!
    酒是苦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人生就是一个大酒壶,从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时而甜,时而苦,但总是苦的时候多,甜的时候少,让人有时候忍不住总想一把将它摔到地上。于是酒壶碎了,人生终结了……
    ——生命为什么也像酒壶一样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陋巷。小酒铺。
    一个人忧愁难遣的时候,他需要的往往并不是别人的安慰,而是要找一个偏僻的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去喝闷酒。所以楚留香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间小酒铺。
    这个时候,夜已深了。
    夜色如墨,万籁无声,只有寒雨不歇,于是,诗人来了灵感,愁者愁上加愁!
    小酒铺里,一灯如豆。
    昏暗的灯光,照着楚留香苍白的脸,这张脸虽然依旧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却多了几分令人心碎的味道。
    酒铺里除了楚留香在喝闷酒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掌柜的收下楚留香给的五十两银子后,安心的去睡了——这间简陋的小酒铺就算卖了,最多也只值三十两,楚留香却给了五十两。
    楚留香只说了一句话:“不要管我,我在这里过一夜就走!”
    这位客人的脸色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找人麻烦的样子,就算他一分钱也不给,胆小的掌柜也不敢不同意。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楚留香酒也喝得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人,从漆黑的夜色、淋漓的大雨中,摇摇摆摆走了进来,也不知是酒喝得太多,还是酒铺的门槛太高,一个踉跄,几乎差点将酒铺的门撞破。
    这人竟也是面上酒意正浓,一双原本刀锋般逼人的眼睛里,竟也似乎充满了难以排遣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悲哀。
    如果不是看到这黑衣人腰上那柄漆黑的刀,楚留香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醉汉竟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刀霸南宫斩!
    南宫斩竟也有喝醉的时候!
    南宫斩似也认出了楚留香,打了个酒嗝,哈哈笑道:“太好了,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是死不了的!来,既然我们又碰上了,今日就让我们不醉不休,痛饮到天明!”
    楚留香道:“南宫兄……”
    南宫斩不等他说完,就已打断他的话,大笑道:“我不问你,你也不要问我——人生如此多的烦恼,今日就让我们用这里的苦酒,来浇去心头的无奈和痛苦!”
    楚留香实在想不出南宫斩又会有什么无奈和痛苦?
    ——莫非他是因为楚留香被困于藏剑山庄后花园地下室时,他没有即时前去营救,他以为楚留香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痛苦烦恼?
    楚留香没有再问。他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再问。
    两个人忽然开始喝起闷酒来。
    喝着喝着,他们又忽然拼起酒来,就好像谁喝得多,谁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谁若是少喝了一口,谁就是见不得人的小乌龟。
    拼着拼着,两个人突然又有了争执——
    “明明是我喝了四坛,你才喝了三坛,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喝了四坛?!”
    “明明是你喝了三坛,我喝了四坛,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就好像两只红了眼的大公鸡,别人若是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以为他们要开始发酒疯了。
    别人若是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一定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们当中一个是“一刀震九州”的刀霸南宫斩,另一个竟是“侠名天下闻”的盗帅楚留香!
    两个人都红着眼,瞪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突然同时大笑,声震屋宇!
    大笑声中,两人各自一只手拿着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却搭在对方的肩头,抬头挺胸,就这样走了出去,走进了泼墨般的夜色,走进了冰冷的雨中,直到很远,依然有他们的笑声和歌声传来——
    “浪子三唱,不唱悲歌。
    “红尘间,悲伤事,已太多!
    “浪子为君歌一曲,劝君切莫把泪流,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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