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法的妻子的地位当然是极其分明,若是有一个“副妻子”,就如同船长职位之外有一个副船长,这个船长的职位就听来更好听,也越发值得去做了。
雪夫人一次向吴晟说:“为人妻者没有妾,就如同花瓶儿里的花儿虽好,却没有绿叶扶持一样。”
吴晟回答说:“阿雪,我原以为你不愿意呢。”
吴老爷之前的妾室年纪大了,已经遣送走了,有了雪夫人,他还不敢动要纳妾的心思,生怕她不高兴。
他以为雪夫人心想丈夫有个副妻子,自己才够得上贵族的高贵气派,就像她有那些玉石雕刻的小动物一样。
吴晟喜欢女色,雪夫人知道。
有一次,吴老爷去参加朋友办的宴会,回来后,说那些女人如何如何,雪夫人听了,知道他还是有其他心思的,与其让丈夫采摘野花回来,不如自己替他找几个知根知底、听话的。
吴晟很爱自己,雪夫人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会有危险,尤其是若有一个像柳芽那样的女子来居妾位的话。
其实,雪夫人刚来家里,地位也不是这么稳固的,家里小姐刁蛮,黄管家权利又大,她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稳住地位。
雪夫人刚来吴家时,有个洒扫地仆人,姓冯,人机警精明,时常给雪夫人帮一些小忙。
丫鬟们看到雪夫人得宠,都争着到她院子里去伺候,而雪夫人却选中了老冯的妻子。这自然有她的理由。
老冯的妻子雪燕去伺候雪夫人时,雪夫人对她说:“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我这样提拔你,你一定明白。你们两口子若是忠心好好儿伺候我,我会厚赏你们的。”
老冯夫妇之外,他们的小儿子也帮着打杂儿,管买水果、跑腿等事,做事很伶俐。
另外还有梅儿,梅儿擅长化妆打扮,她一过来,梅儿就来献技,赢得她的欢心。
有天下午,快近傍晚了,雪夫人的院子里,就颇为忙乱,因为大家都争先恐后像伺候女王一样去伺候她。
雪燕传布命令,没人敢反抗她。
厨子平日傲慢无礼,也去站在门外,接受雪燕的命令。
只有黄管家没有在这位新宠的院子里露过面儿。
雪夫人叫老冯。
老冯来了,到了寝室的门口儿,她叫他进去。老梁畏畏缩缩地向前走了几步,迈进了门槛儿。
他看见雪夫人躺在床上,半盖着身子,他不敢抬头看,毕恭毕敬立在那儿,眼睛看着地。
雪夫人说:“老冯,我有几件事情要跟你说。来拜访老爷的客人越来越多。你知道,老爷现在这个身份,他不能谁来就见谁。有谁来了,先来禀报我,我决定见不见。
再者,你必须有适合你身份的衣服。客人来了,必须有专人管茶水、送毛巾。这个我留给你做。不管事情大小,必须有一个首脑的人负责任。
不然,有什么事要做,你让我做,我让你做,那就全乱了。不能再像从前那个样子。”
老冯回答说:“是,夫人,您吩咐得对。我原也这样想。人多口杂,没有一个头儿来管。您说做件衣服,我想起来了。昨天我想买几个花盆,就很难办。黄管家不肯给钱,他说只听小姐的,我什么也就办不成了。”
雪夫人皱眉道:“我没想到事情会糟到这个地步。你若听我的命令,你想有谁敢不听你的话?”
“那当然没人敢,夫人,只要您传下命令小的一定遵照您的吩咐,担保把事情做好。”
雪夫人微笑说:“老冯,你真会说话。但愿能言行一致。我要用的是个忠心的仆人。我向来对我的人都有厚赏。”
老冯回说:“我得夫人恩宠,真是三生有幸。您若降恩差遣,您就吩咐小的一件事,您就看得出我老冯是不是不识抬举,是不是知道感恩图报。”
雪夫人大笑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我若万一叫你去杀个人,你也肯去?”
“不是,夫人,那小的不敢。”
雪夫人微笑说:“过来。”
老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踟蹰不敢再往前走,但是雪夫人叫他到床前去。
雪夫人从头到脚把他端详了一下,说:“比如说,我发下一个命令,命令你做全家仆人的总管,你怎么报答我?”
老冯就像将军得到皇帝的圣旨一样,双膝跪下,扑通向夫人磕了几个头,他说:“夫人这么抬举小的,小的一辈子有了依靠,小的老婆和全家都永远向您效忠尽力。”
雪夫人说:“起来。我会跟老爷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让你做。但是……”
她用雪白的手做了个手势叫他再往前走,要在他耳边低声说话,所以老冯必须走近。
老冯非常紧张。
雪夫人说:“你知道那个管家,他是这个家里的老人,现在渐渐端起架子来了,他原先是那个夫人带来的仆人,只听家里的小姐的,我不愿用人多管事。”
雪夫人在老冯耳旁吩咐了他要去做的事。
那天晚上,吴晟回来,就第一眼来看雪夫人。
雪夫人躺在床上,他还很担心:“阿雪,你生病了吗?”
雪夫人起身,温柔道:“不是,不是跟你。坐下。我想跟你说说话。你要不要听?”
“小心肝儿,当然要听。什么事?”
雪夫人说:“我到你们家来,当然指望这个家真正像个家,平安无事,井井有条。
在这几天看来,简直是乱七八糟。有仆人居然不认我这个夫人,真有什么事要做了,反倒没有一个人做。
圣人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每个仆人的职责要划分清楚。得有一个人当权主事才行。”
吴晟了心才放下去。他说:“是这件事吗?你知道,我这里一直没有个女主人来管家。家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来管这些下头人怎么样?”
“不,你错想了。我没有工夫管这些仆人,我只是想要有个头儿来管他们。比方说吧,像老冯,我看他可以。”
吴晟说:“就照你这个意思办吧。”所以第二天早晨,他就下命令,教老冯总管家事,别的男女仆人,一律听老冯吩咐,一切零用杂项费用由他决定。
黄管家很生气,他在家里已经五六年,帮着老爷小姐渡过多少难关,因此,他一向是家里最有地位的仆人,连小姐们什么事也都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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