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忍住了,可枝丫断裂的声音和水宛那一声小姐已经传了出来。
阿寿循声望去,惊愕的瞧见悬在树枝上,正挣扎着向上攀爬的少女。
“小杂种,坏爷爷我的好事。”阿寿咬牙道,伸手便要去拿那件衣裳里的飞镖。
“你疯了!”点翠一边胡乱的理着衣裳,一边道:“这是内院的小姐!”
“小姐个屁!姨娘生的,死了也热闹不了几天。”
阿寿拿到了自己趁手的暗器,对准了薛嘉云,正欲使腕劲时,忽觉喉管一凉,他伸手一摸,只觉满手皆是粘稠的液体。
阿寿还没来得出声,便被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口,眼睁睁瞧见阿寿无声无息摔倒在地。
她颤抖着斜眼去看那人,原是薛家燕旁边的丫鬟翠柳。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薛嘉云压根没反应过来,见阿寿活生生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眼前,她的第一感觉,竟是安心。
“小姐,你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水宛没有听清阿寿说了什么,只知道薛嘉云叫人发觉了,急的团团转,却见薛嘉云向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翠柳又偏首瞧着点翠,像是瞧着一只无足轻重的雀鸟。
只要她手腕一转,这只鸟儿便会颈骨断裂而死。
点翠拼命的摇着脑袋,发出‘唔唔’的求饶声。
薛嘉云也知道,若是留了活口,难保点翠日后不说出今日之事,虽说点翠今日行径也不光彩,可就将这赌注压在点翠的廉耻心上?
翠柳似乎对点翠说了几句什么,点翠抖得更加厉害了,还拼命的点着头,鬓边那根松树扇形的斜簪都险些脱落,
翠柳缓慢的松开了手,点翠没有出声,她瞧了阿寿的尸体一眼,眼中也没有多少留恋,想来也只是一番露水情缘罢了。
薛嘉云心里估算着时辰,想着躲懒的丫鬟也快回来了,心里虽还有许多担忧和不解,可若是叫人撞见了,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翠柳眼见薛嘉云对自己摆了摆手,又小心翼翼顺着枝干爬了下去。
瞧着薛嘉云已走,翠柳从怀里取出一包味道极刺鼻的粉末来,三下两除二扒光了阿寿的衣服,扔给了点翠,“衣裳你来处理。”
点翠抱着那堆脏衣服,战战兢兢的瞧见翠柳将赤裸的尸体踹进假山里,又将粉末悉数倒在了尸体上。
尸体开始像冰酪一样融化了,点翠拼命的忍住恶心,发出一声抽噎。
翠柳转身瞧着点翠,点翠叫她的影子罩住,顿觉天色一黯,只听她轻笑道:“令弟卖的化尸粉很有用,你们一个做菜,一个做毒,倒是截然不同。”
点翠知道自己的把柄算是攥在翠柳手里了,她父母去的早,唯有一个亲弟弟叫做阿诚,如今正住在城里的滋溜巷里,平日里不学无术,只喜欢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譬如这化尸粉。
点翠在心里把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是薛家签了契的长工,并不是卖身给了薛家。
这她这人生性不喜拘束,寻常主家的糕点房都设在内院,进出多有不便。
而姚氏为着叫几个公子夜里读书方便,叫糕点房设在了外院,于她而言方便了许多。
而且,她若是待的厌倦了,大可换一家主子。
可翠柳这么一来,她便是想走也不能走了!
翠柳将几根遗漏的小指头踢到那尸水堆里,尸水顿时又‘啵啵啵’的冒着泡泡。
虽说只是露水夫妻,点翠以往的情郎不少,她也从没生过与阿寿长久的念头。
但自己与这人毕竟方才欢好过,点翠多少有些不忍看,别开脸去,只听翠柳惬意道:“还有几个该死的呢。”
点翠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道:“你杀个小厮泄泄愤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杀主子吗?”
“不用我动手吧?”点翠又拢了拢衣领,一脸害怕的样子。
若是翠柳叫她在糕点里下点毒什么的,岂不是太方便了?
翠柳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把衣服解决了,旁的不关你事。”翠柳冷淡道。
“可内院的那个小姐已经瞧见了!”点翠见翠柳要走,着急的说。
翠柳稍一偏首,道:“她什么都不会说的。”翠柳离去后,点翠也鬼鬼祟祟的走了,此处只余下一滩气味怪异的尸水,正在缓慢的渗进泥地里。
……
薛嘉云从树上下来后,一踩到结结实实的土地上,才发现自己两条腿稀软的像面条一样,只能是水宛背她回去。
薛嘉云还纳闷的想,没觉得有那么害怕呀?
翠柳的忽然出现叫她忘记了,方才阿寿用飞镖对着她的时候,她可是吓得连呼吸都停掉了。
夏日里热乎乎的两人搂在一块更是热得慌,水宛听到薛嘉云贴着她的耳朵,轻道:“水宛姐姐,今日这事儿你谁都不要说,咱们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过。”
水宛本就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听薛嘉云这般郑重其事,便道:“好。”
听她应的这样干脆,薛嘉云直起身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道:“水宛你半点不好奇吗?”
水宛点了点头,嘴角荡出两个圆弧来,道:“谁像小姐你,听到些什么声响还要上树去瞧,奴婢还是老实些吧。”
薛嘉云听出水宛在揶揄自己,便鼓着脸又伏在了她肩头。
主仆俩一道往西院去,路上倒也遇到了几个丫鬟,只以为是薛嘉云玩累了,彼此之间笑一笑,也没多嘴说些什么。
待水宛推开房门时,见到曹姨娘并不在外厅,从内室隐隐传来绒儿的说话声。
“姨娘、绒儿姐姐,我们回来了。”水宛立在内室门外,道。
绒儿应了一声,似乎是在忙着,也没再说话了。
水宛此时才发觉,薛嘉云已经伏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她抱着薛嘉云回了偏阁。
姨娘的份例里头没有冰,偏阁又只有一扇小小的北窗,水宛留下来,寻来一把大蒲扇,给床上的女孩扇风。
发丝在水宛耳边荡漾着,她守着床上的小女孩,忽然有一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错觉。
自她来到这薛府,这里的人,这里日日发生的事,都叫绿浓觉得憋闷和手足无措。
可她如今伺候着的小姐,对着薛府里的阴霾却习以为常,应对自如,而且还有那般旺盛的好奇心,着实叫水宛讶异。
薛嘉云的眼皮轻轻颤着,倏忽睁开了眼。
水宛一边扇风,一边闭着眼假寐。忽觉有响动,睁眼一瞧,郑令意已经起床穿鞋了。
“小姐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去瞧瞧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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