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何家车队从一座乌堡出发,走了半天,也没有碰到一个人影。
道路两边不是清澈的溪水,就是苍翠的山峦,没有任何人工雕饰的山野风景,倒是让陈元大饱了眼福。
不过除了陈元之外,车队中其他人却没有心情看风景,一个个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闷头赶路,也许在他们眼里,这穷山恶水,根本算不上什么风景。
好在他们一路平安,连低级妖兽都没有碰到半只,据说这陆良山中,有大虞神廷册封的山神庇佑过路商客,倒是很少发生妖兽袭人的事情。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下一处乌堡。
这是一个位于巨大山坳中的乌堡,一条小溪在这山坳的中部汇聚成了一口数百米直径的小湖泊,乌堡位于湖泊的北边,一边紧挨着湖泊,一边紧靠着山坡。
乌堡的百姓在湖泊的四周开辟了大片的农田。
乌堡的面积不小,十多亩大的晒谷场位于乌堡的北门内,在晒谷场的西边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客栈。
当何家车队穿过大半个乌堡,来到北边的晒谷场的时候,何明差点雀跃起来,因为一只熟悉的车队,就停留在客栈前面,晒谷场边的一溜草棚子下面。
不用说,这支车队就是江判官的车仗。
对于会在这里遇到江判官的车队,陈元有些意外,这一路上何明虽然不住的暗中催促,但陈元从车队管事口中知道,这一路上每天走多少路,在哪里住宿都是有着严格的规矩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一旦错过宿头,夜晚落在荒郊野外,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追上差了一天路程的车队,除非前面的车队有事停留。
这家乌堡的客栈虽然不小,但也住不下护送江判官的两百多府兵,这些府兵在客栈前面的晒谷场上扎起了二十多个营帐。
何家车队在营帐前方就被盘龙府兵给拦了下来。
何明下车递上了盘龙府郑推官的手札,府兵的态度才算缓和,但也不敢放行,派了一个什长去客栈报告。
不一会,一个府兵都头出来,只将何明和陈元两人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书童放进了客栈,车队的护卫伙计都不允许进客栈。
不过这都头还带来了客栈里的一个伙计,让伙计领着何家车队的护卫伙计去乌堡里借宿。
陈元和何明几人跟着都头走进客栈,看到江判官和几个人正坐在客栈简陋的大厅一角说着话,看他们神色凝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何明走上前去,自报了家门,向江判官行了晚辈之礼。
听说这年轻人是布政使司经历的侄儿,江判官勉强应付了两句,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何明不敢多问,问候两句之后,就退了下来。
几人在客栈伙计的带领下,穿过客栈大堂,住进了后面两座单独的院子里。
安顿好之后,陈元招手将一个客栈伙计叫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扔给伙计一枚银锞子,问道:“我看那位江判官大人愁眉苦脸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伙计闻言面显难色,陈元毫不犹豫的又扔出了一个一两重的银元宝。
伙计接住元宝,面露挣扎,还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陈元亲自将房门关上,然后请伙计坐下详谈。
伙计坐下之后,先验了手中银子的真假,这才压低声音对陈元说道:“客官您不知道,这位江判官遇到大祸了!”
“这位大人是昨天下午住进咱们客栈的,今天早上一起床,这位大人就大发雷霆,把咱们客栈的掌柜叫去好一顿责骂,你猜怎么着,原来这位大人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边上放着一封信,信里说,要替这位大人做媒,把江小姐许配给陆良山君!您猜这信的署名是谁?我告诉你,是桑公他老人家!”
陈元仔细一问,才知道,这陆良山君就是这陆良山的山神,管着这片南北三百余里,东西七百里的陆良山区。
在西陆神道系统中,山神和城神有着很大的不同,如果说城神相当于人间朝廷的流官,那山神就是神廷中的土官。
何为流官?知府、县令,这些都是流官,要罢免一个流官,只需要皇帝一道旨意即可。
何为土官?边远地区的土司,土酋即为土官,土官虽然名义上尊崇中央朝廷,但实际上其官位来自于自身家族血统,世袭相传,朝廷要罢免一个土官,就要发兵,真枪实箭的打下来!
这个世界的城神,权柄完全来自上司赐予的神敕,上司只要愿意,随时都能收回神敕,将一个正神打回原形,变成一个普通阴魂,所以,神廷对于城神有着绝对的控制。
但山神的力量并不完全来自于神敕和香火。
山神的前身,大多都是山里的妖怪,他们霸占一地,长期修炼,渐渐的掌握了山势地脉,有一部分妖怪就想办法将地脉之气和自身修为相合,这样一来,他们只要在地脉所在地,就能借助地脉之力施展远超自身力量的法术,而且只要地脉之气不枯,他们的法力就不竭,他们还能借助地脉遁走,瞬息百里;这样的妖怪,在自己的底盘底上,就如同城神在自己的道场中一样,极难对付。
这类妖怪,大都盘踞在山中,而山区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对于神廷来说,食之无味,所以,神廷并不愿意耗费力量去对付这样的妖怪,但这样的山区如果放任不管,又会成为分割人类地盘的天堑。
为了解决这类问题,山神敕封就应运而生了。
神廷将这类妖怪招安后,赐予敕封,让他们享受山中百姓的香火。
神廷对这类山神的控制力很弱,有些山神就算为非作歹,只要没有太过分,神廷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有忍无可忍时,才会派天兵讨伐。
和山神类似的还有江河水神,不过因为江河对人类来说,远比山区要重要的多,所以神廷对水神的控制要比对山神控制严厉的多。
陆良山君就是这样一个五品山神。
而桑公则是陆良山君手下的一个小山神,管着一条百余里长的小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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