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雪刀

    “要下雨了。”
    听到老李头没由来一句话，铃铛一惊，回过神来，急忙拿起伞跑出门。
    伞面生梅花，傲雪斗寒霜。
    直到落日桥，她才追上莫云，将伞递给他，喘着气道：“爷爷说将要下雨，这把伞给你。”
    乌云遮月，风渐凉。
    铃铛勾着手指，忽地踮起脚，一印朱唇。
    “我走啦！”说完便转身往回跑去。
    莫云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时，铃铛的背影融入黑暗。他摸着着嘴唇，咧嘴傻笑。
    之后，他继续走，风把路边的歪脖子树吹得沙沙作响，路上有尘飞扬。
    看来是要下雨了。
    他拐进一个巷子，从这个巷子走，可以抄近道回莫家。
    天空闪过亮光，照耀一方，紧接着雷声响起，不知惊哭了哪一家的婴儿，风中有啼哭之声。
    大风，来。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某个院子里，有人大喊一声：“下雨啦！各家各户都出来个人收衣服啦！”
    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
    莫云猛地回头：“谁？”
    没有人。他四处望了望，终于在一家屋顶上看到一只猫，眼中透着绿光。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那猫便蹿开。
    从落日桥下往莫家走，有几处巷子要过，之后是大街。
    巷子里的人家早已关门，只有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欲坠。
    他慢慢走进去，借着微弱的火光往前。一墙之隔的院子内，有人匆匆忙忙收完衣服，便归于平静。
    雨点打在伞上，声音竟是听得让人有些心悸。一阵阴风吹过，莫云没由来的浑身一冷。
    杀机。
    他的感知力不弱，察觉到有一股无形杀机向自己奔涌而来。
    不知何时，巷子最前面站着两个蒙面人。他转身，发觉背后也有两个蒙面人，旋即眉头紧皱，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死人便可。”沙哑的声音传来。
    话音落下，一个蒙面人“铮”地一声，拔出一把剑，狂奔而来。
    雨更急。如一条条线串着一颗颗珠子，忽地四处散落跌在地上，“滴答滴答”。
    蒙面人周身雨珠被带得偏离，转眼便冲至莫云身前，一剑带霜，猛然刺出。
    玄黄诀在莫云体内运转，玄黄色灵气猛冲出丹田，灌入经脉，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玄黄色纱罩，自成防御。
    剑，在他眼中急速放大。留在蒙面人以为能一击毙命时，莫云侧身一让，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往后一扯。那人失去重心，往前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想不到还有这手段，小瞧你了。”声音嘶哑，定是刚才说话之人，“也罢，是我大意。”旋即反手握剑，横切而去。
    莫云再一侧身让开，一脚踢出。那人也不含糊，伸出右手挡在胸前，将剑抛在左手，再度刺出。
    莫云哪里见过这种手段，一下猝不及防，被割破了肩上的衣服，只差一点便受伤。
    “你们看着干什么？一起上，速战速决！”那人忽对其他三人喊道。
    听到此话，三人亦狂奔而来。
    又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五人，那四个蒙面人的眼中，凶光大涨。
    雷声震，大雨急。
    三人直冲而来，莫云腹背受敌，索性跟领头样的蒙面人拉开距离，靠在墙边以伞御敌。
    不过就是一死。但就这么被杀死，竟然有些窝囊，那就能拖死一个算一个。他莫云何曾吃过大亏？杀一个保底，杀两个稳赚！
    他想起那三年修习的剑法。
    三年的剑法可不是白练，虽然当初被一招击败，但那是因为没有灵气加持。如今他已经真正踏入修道一途，灵力自然能随心调用，脑海里面一招招剑式浮现。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再度用出那被他摒弃的剑法，竟是在生死攸关之时。
    领头人先出一剑劈下，一股大力传来，莫云也才堪堪挡住。又是一人出现，从那人身后出现，再落一剑。
    “阴险。”莫云骂了一声，借势倒下，往旁边一滚便躲开。另外两人使刀，一左一右互换位置，横切竖砍，劈开一阵水花，竟是让人眼花缭乱，看不出刀最终落在何处。
    莫云起身，将伞面朝向他们冲去。
    “机会！离开这里！”莫云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能不换命那是最好。
    那两人明显不是弱手，见他想要逃离，便将刀插入伞面，上下成刀切出。
    莫云不得不停下，硬生生往后挪动一步，若是继续往前，恐怕是要被拦腰截断。
    后面两人跟上来，四人成围拢之势逐渐逼近。
    他长叹一口气，逃不掉吗？那就死战吧，看看到底能拖死几个。
    “还是那句话，一个不亏，两个血赚！”
    他缓缓闭眼，玄黄诀高速运转，几乎到了极限的状态，令得他的丹田隐隐之间竟有破碎的痕迹。
    玄黄助我!
    霎时间，莫云气势大涨，一步踏出。
    以伞为剑，扭腰扫过一圈，周身有剑气散出，似龙盘踞此处。
    四人围着莫云转起来，每人都有着不同的招式，只听当首那人道：“不要让这小子活着离开。”一阵眼花缭乱，刀剑反光，令人不敢直视。
    玄龙摆尾开天门！
    莫云大吼一声，悍不畏死。以他为中心，爆发出一股剑气，其中蕴含龙吟，可令人心神不稳。
    三年习剑，剑谱名为江山剑。由一位修道不如意的前辈所创，他硬是靠着剑术得到剑域认可，被上任域主召去，成为年轻一辈的剑术老师。
    四人成阵直压过来，与莫云伞剑碰上。莫云只觉一股大力传过来，手臂发麻，五脏六腑震痛。往后退十来步，进了死胡同，撞在墙上，墙面碎裂出可怖的伤痕。他吐出一口血，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手中的伞已经毁得不成样子，只剩下几根伞骨。
    四人衣衫有些不整，头发凌乱。为首那人笑道：“有两下子，不过就到此为止了。”
    莫云眼睛通红，大叫一声：“你知道这把伞多少钱吗？知道铃铛要说书多久才能买吗？这是无价之宝！坏了它，你们都得死！”
    “他已是强弩之末，老二，你去解决掉。”领头对一个精瘦持刀男子道。
    莫云吐着血，忽地仰天大笑：“老李头，你问我的道是什么，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道，便是挡我者杀之，拦我者诛之。我要为世间万事正其道，我要让天下之道，皆顺我心！”
    精瘦男人拖着刀，划过石板来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小兄弟，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生在莫家吧。”
    莫云紧握梅花伞骨，脑海浮现一轮落日，庄严肃穆。
    玄黄诀，第三层！
    落日桥上有仙人，赠我一剑断江山！
    “砰”地一声，那人倒飞出去，一脸不可置信，落在地上，生机断绝。
    “老二！”领头人看着吐血而亡的男人，大吼一声，“上，给老子宰了他！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莫云再次被击退撞在墙上，那摇摇欲坠的墙轰然倒塌，砸在莫云身上。莫云七窍出血，意识模糊，身上的血流在四周，血腥味极重。
    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还好不亏。
    “铃铛，我没有成为你能用来说书的大英雄，对不起啊。”
    “小樱，桂花酒我是再也喝不到了。”
    “大哥，我不中用，之后就靠你照顾爹娘。”
    墙塌后，一道人影挺立。
    三人一震，惊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不说话，身影消失，再度出现，已至领头人身前，一拳轰出。
    领头人横剑挡在胸前，竟然生生被崩断，拳势依旧不减，轰在胸口之上。只见他胸口凹陷一尺，轰飞出去，几息之后便断了气。临死时，眼中依旧是不可置信。
    宋家，宋迈天。
    宋迈天轻轻一笑：“一点三脚猫功夫还来刺杀，真是丢人现眼。”
    话音落下，剩余二人脸色大变，急忙转身退去，却被宋迈天如影随形，贴身又是一拳轰出：“既然想杀人，把背影留给敌人，便是大忌。”一人应声倒飞出去，另一人忽地腿软，跪在地上：“宋迈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饶我性命好不好？我要是死了，那人肯定会追究此事。求求你，求求你，只要饶我一命，我一定离开青云城。”
    最后一人不停磕头，额头渗出血来。
    “你若死战，我敬你是条汉子，也就是断你一只胳膊。如今你却没有骨气，跪地求饶。今日你能如此，明天也能如此。”
    “砰！”
    抚顶绝生人。
    大雨冲刷，一地猩红。雨水不近身，翩翩白衣。
    宋迈天回过头走到莫云处，清开石块喂给他一粒丹药：“莫老二，还能不能站起来？”
    莫云意识逐渐清晰，费力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爷爷我跑都能跑，还怕站不起来？咳咳咳……”咳出一些黑色淤血。
    宋迈天道：“先稳一下气息吧，那四人随便挑出一人都不弱于你，你能扛住他四人的围攻，击杀一人，已经很了不起。”
    莫云盘膝：“是啊，确实是了不起，但你你一拳就能打死一个，是想跟我炫耀吗？”
    半柱香后，莫云扶墙站起身来。
    “我没办法送你回莫家，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想必你也猜出来这几个人跟宋家的关系。”
    “当然，我能猜出来，只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欠莫天一条命，今日救你，便算是还了一半。你走吧，我保证。在你回到莫家之前，没有人再出手。”
    “好。”
    莫云拿起那把破烂不堪的伞当做拐杖，强撑起来，往莫家走去。一步一蹒跚，看上去竟是如此狼狈。
    这一夜，宋迈天站在大雨之中。有十余位蒙面人赶来，想要越过他追上莫云，却被轰得肝肠寸断，再也没爬起来。
    “我宋迈天说到做到，你们若还想要动手，格杀！”
    冷风吹起数声雷。
    第二天早上，小厮打开大门，看到门口边躺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手边握着一把破烂不堪的伞，大惊一声：“来人啊，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