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雪刀

    太极图上的白花看似杂乱不堪，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实则暗藏运行之道。
    所谓的生生不息，只不过是灵气互补罢了，与她的冰墙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为精妙。
    冰墙只有七道，而白花却有无数。灭了这一片，不久以后，又生出新的一片。
    这其中，暗藏着一种阵法。
    萧倩衣眸子变红之后，看在眼里的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九副太极图化作九个点，九点以一种复杂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副更为复杂的图案。
    图案上，有另外九个白色的点异常明亮，那便是阵眼所在。每有一处白花被冰凰摧毁，距离最近的白点就会猛地闪亮一下，以图线路为径输送灵气，使得那片白花再生出来。
    只要破了一个阵眼，附近的白花得不到灵气供应，便自然无法再生。
    而要破掉他这一招，便至少需要破开五个阵眼，仅剩的四个阵眼已经不足以抵挡冰凰剑的攻击。
    “凰翅，瞬空。”
    心有此念，她便立刻动身。
    必须要抢在加持结束前，击杀楚归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杀父之仇，纵然过了千万年，也不可能忘记！若是不报，此恨堵塞心间，日日活成一种折磨。
    萧倩衣再度出现时，已至阵图的一个阵眼处，一柄冰剑在手中成形。
    “破！”
    冰剑插入阵眼，剑上亦生出冰花，冰花之上又是冰花……上百朵冰花瞬间蔓延开来，将阵眼覆盖。
    “砰砰。”
    响声连绵。
    阵眼炸开，周围的白花尽数枯萎，大量灵气溢出，带起一阵狂风，吹得萧倩衣头发飞扬，散发出尖锐杀气。
    不少灵气往那一处涌入，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疯狂往那一处挤过去。
    楚归尘大惊，心神慌乱：“你怎么找出来的？！”
    没有回答。
    唯有一双红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萧倩衣身影再度消失，出现时，已在另外一个阵眼。
    冰剑出，相同的招式，如法炮制。
    阵眼再破！
    “不可能！”
    接连被破去两个阵眼，楚归尘一扫之前胸有成竹的风度，大吼了出来：“我不信！肯定是运气！有本事再破一个！”
    “如你所愿。”
    萧倩衣冷笑一声，动作没有停下来。
    “这一次，我破你两个阵眼。”
    话音落下，只见她的身形瞬间闪烁两次，每一次停留处皆插入一柄冰剑。
    剑上莲花生，一动牵机变。
    两处阵眼蔓延出的冰花接触在一起，爆炸开来！
    再破一道，便是进攻的绝佳机会！
    萧倩衣再度消失。
    胜利已在前方！
    四处阵眼被破，楚归尘吐出一口血。
    此时的太极阵，如千疮百孔的房屋，空有架子，难以产生威力。
    若是再被破去一道，定然会遭到更为严重的反噬！到那时，若被她抓住机会，恐怕会对他有致命一击！
    阴沟里翻船？不！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越级战斗，以他为垫脚石，一战成名？绝不可能！
    他强镇定心神，不多时便有了对策，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萧倩衣怎会知道他所想？
    径直出现在第五处阵眼，干净利落插下冰剑。
    丹田灵气高速运转，一道纯蓝色的剑缓缓出现。
    她在等待一个契机。
    这一处阵眼破碎之际！便是给出最强一击之时！
    剑上冰花如之前一般，向四处蔓延。
    某一刻，完全覆盖住阵眼。
    变故陡生。
    阵眼被盖住一刹那，太极阵忽然变亮，四泻的灵气换了个方向，竟然被太极图生生吸了回去。
    剩余五处阵眼明亮了十数倍，瞬间将温度提高，阵眼处的冰花化作水汽。
    “爆！”
    楚归尘喝出一个字。
    “轰！”
    太极图爆开，温度急速上升，一直与它相持不下的冰凰最先受创，身上的寒冰瞬间蒸发，露出剑身，失去力量后往下跌落。
    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撞在萧倩衣身上，剩余力量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自爆阵图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楚归尘再度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
    害怕被冲击力波及，他往后急退十多丈。
    处在爆炸中心的萧倩衣情况十分糟糕。
    她本以为破了第五处阵眼，冰凰剑便能突破阵图，再加之丹田内的一柄灵气凝成的蓝剑，必然能够给予楚归尘重创。
    却不料，他竟然自爆阵图！以自杀式的攻击扭转局面！
    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凝出冰墙！
    只能硬扛！
    丹田内，蓝剑被生生震碎，灵气几近枯竭。
    千钧一发之际，她调用仅剩的灵气护住经脉。
    不料再次发生变故。
    小腹处有一股邪火似乎一直被冰灵气压制，在失去束缚后，霎时蔓延至全身。
    萧倩衣浑身一软，护住经脉的灵气溃散而去。
    “就这么死了吧……”
    她七窍流血，失去力量，从空中跌落。
    最后一道冲击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加快速度接近她的身体。
    落在台上的冰凰剑颤动不已。
    灵器之所以叫作灵器，自然是有原因的。当手中兵器蕴养到一定时间后，能够获得灵性。唯有产生灵性，才能称为灵器，便能以品阶衡量该灵器的厉害程度。
    下三品虽有灵性，却没有意识，中三品已经具有一些自我意识，而上三品则能产生器灵。
    为难时刻，灵器会以自身损毁为代价，护主一命。
    这柄冰凰剑便是如此。
    只见它颤动过后，径直飞向萧倩衣，如一道流星划破天际，唳声似鬼哭。
    观台上，徐天斗摇头叹息：“这女子，终归是差了一筹。修为上如此，战斗经验上亦是如此。”
    莫云没有回应。
    徐天斗看过去，只见他粗着脖子，脸被涨红，左手持剑，右手使劲按着剑柄。
    莫云自然没有听到徐天斗的话，现在，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这柄古怪的剑上。
    就在刚才，巅峰台上，冰凰剑在空中长唳时，手中的剑无缘无故颤动起来，一股力量想要把剑推出鞘。
    随着时间推移，这股力量越来越强。
    直至某一刻，莫云的力气已经无法拦住它。
    出鞘！
    钝剑调转方向，朝巅峰台飞去。
    “这是什么操作？！”
    莫云骂了一声，伸手想把它抓回来。怎料钝剑力量巨大，竟然将他带离观台，飞向空中。
    此时，莫云怎敢松手？只能再搭上一只手，用双手拼命抓住剑柄，生怕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莫卷不知为何发生此等变故，只能大喊一声：“云哥，抓紧了！找机会落在台上！”
    徐天斗嗑瓜子的手顿住，挤出几个字来：“云兄好雅兴！”
    “那是谁?
    看台上其他人也看到这一幕，不禁问了出来。
    “难道他想要救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斗帮的规矩他不知道么?这是明目张胆得罪斗帮。”
    钝剑带着莫云往巅峰台飞去，到了半空时变得灼热起来，莫云几乎要放开手，但一想到身在高空，硬是咬牙坚持住。
    直到飞上巅峰台，莫云抓住机会松开手，落在台上往前一蹬滚了出去，卸去大部分力道。
    莫云松手后，钝剑速度猛然加快。
    冰凰剑早已护在萧倩衣身前，只等冲击力撞来。而在冲击力撞在冰凰剑之前，钝剑带着火花而来，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经历几次变故，萧倩衣心中波澜起伏，短时间内灵气恢复了一些，调用一部分压下小腹的邪火。
    “瞬空！”
    用完这一招，萧倩衣灵气再度枯竭，砸在巅峰台上，激起碎石。
    似乎是察觉到主人脱离危险，冰凰剑像抽空力气般跌落，倒插在她身旁。
    钝剑上的火花熄灭，缓缓降落，围着冰凰剑轻轻跳动，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同伴面前炫耀。
    莫云看着这一幕，再看向萧倩衣，心头忽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到底何时见过呢?他记不清了。像是昨天，又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远到混沌初开。
    熟悉又陌生。
    他鬼使神差走向她，探了探鼻子，还有微弱的气息。
    识海中，玄黄睁开眼睛，飞到上空，朝下看去。
    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尽入眼底。
    “小子。”
    一道声音传至他的脑海：“救她。你想知道的东西，她或许能回答一二。我能感觉到，两把剑有着一种不可磨灭的联系。”
    “好，但愿你没骗我。”
    莫云道：“我救她，可就是与斗帮为敌了。”
    “你莫家在青云城奈何不住一个小帮派么?那真是丢脸至极。”
    莫云早已习惯玄黄的阴阳怪气，道：“虽然楚归尘也受伤不轻，但终归是玄字境的高手。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若临死反扑，十个我都得死。”
    玄黄嘲讽道：“一个小小的玄字境就能把你吓住么?去便是，必要时候我会出手。”
    莫云惊讶道：“你居然会为她出手，这是为何?”
    “我对她身上的秘密也很感兴趣。”
    莫云点头，将她的头垫高，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喂她服下。
    她胸口前的衣服早已被血染红，脸上亦是血，让人难以把她与之前的冰霜女神联系起来。
    “妈的，下手真重!得费多少药才能治好!”
    莫云将她放下，站起身朝楚归尘望去。
    楚归尘脸上已恢复一丝血色，冷声道：“你是何人?一个黄字境的毛头小子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不知死活。”
    莫云皱眉。
    本想着与这位帮主好好谈一谈，不料他却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真以为一个斗帮就能天下无敌了么?
    莫云衡量一番，既然要与这种人为敌，就必须要杀掉以绝后患。
    下定决心后，莫云道：“即使我是黄字境，但以你现在的状态，跟我打起来，恐怕也不好受吧?”
    楚归尘瞳孔一缩。
    这家伙，在威胁么?
    他检查了一下体内伤势，丹田内灵气约摸是巅峰时期的五分之一，刚才强行自爆太极图，遭到反噬，经脉多处受损，如今的确不宜战斗。
    楚归尘脸上神情变换多次，最终作出一个决定：“你现在离开吧，我就当你没出现过。”
    “呵呵。”莫云笑道：“你这是害怕了么?”
    楚归尘怒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莫云向前走去：“我也想领教一下你那柄断生的厉害。”
    “哈哈哈，很好，成全你便是!”
    楚归尘狞笑道。
    什么蝼蚁都想着往上爬么?
    虽然实力折损严重，但若是逼急了，即便是拼着重伤也要杀了他!
    斗帮不是一个小子能挑衅的!他楚归尘，也不是一个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感受到莫云的战意，钝剑飞到他的身前。莫云感慨道：“这剑如此有灵性，莫非也是灵器?”
    他握住剑柄，玄黄诀运行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上一些。
    对上楚归尘，他自然不敢大意，一上来便是强招。
    落日桥上有仙人，赠我一剑断江山。
    一轮大日浮现，冲向楚归尘。
    那次雨夜巷战之后，莫云跑到落日桥上观落日，对这一剑的领悟更为深刻，剑出落日更为凝实。
    “哼!生尘!”楚归尘手握黑柄轻轻一抖，白丝麈尾生出。
    “千杀网!”麈尾脱尽飞在空中，连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千杀网。
    “至阴!”
    楚归尘脸色苍白一分，声音落下，千杀网转为黑色，阴寒之力扩散开来，迎上落日。
    两者相撞，落日发出耀眼光芒，却被黑色千杀网死死困住，阴寒之力侵入其中。
    仅仅片刻过后，落日燃尽。
    千杀网冲向莫云。
    莫云惊然发觉，手脚竟然无法动弹!
    楚归尘摇了摇头，“蝼蚁，终归是蝼蚁。”
    “这便是玄境与黄境的差距么?”莫云心中叹了一口气：“喂!你该出来了吧?这家伙太强，我应付不来。”
    一股苍茫之气自莫云丹田涌出。
    “本想着让你磨砺一番，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啊。”
    玄黄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千杀网撞在莫云身上。
    “下辈子，别做英雄救美的傻事。”
    楚归尘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