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此时此刻，寒雪真想将这一切统统跟母亲和盘托出，然后伏在母亲胸前嚎啕大哭，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真要将什么都脱口而出了，那一切就再没办法回到当初，所以想了想，寒雪只得尽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反驳道：“妈，你整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人家夏老师可是你女儿的恩人，而你女儿可是一贯自尊自爱的；何况，我在他心目中其实也就是他妹妹的替身，自然而然地他为我做的其实也替他妹妹做的，我只是代替她妹妹接受了而已――就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事啊？”
  朋友？兄妹？是啊，这是寒雪一贯的说辞跟论调。想想如若两人真有意发展为另外一种关系的话，那自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而现在这样，才是做母亲的最最担心最最难以放下的，这是事实，还是仅仅两人逢场作戏后果自负的借口跟说辞？可是，看着女儿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做母亲的还能说什么？思量半晌，她也只得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那就好。我走了，你也……折腾了那么多天，一定累坏了吧，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母亲就径直走出了寒雪的房间，去对过另一个卧室安歇了。
  房间里又剩下了寒雪一个人，静悄悄的。此时此刻，她就想好好舒展一下疲惫不堪精疲力竭的身心，可偏偏她非但没有丝毫的睡意，反而跟夏老师相识相知以来一幕一幕动人的场景在眼前不断浮现，那么清晰动人，那么历历在目：初次相遇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交往逐步深入的惺惺相惜无微不至、一波三折迂回盘旋的“重修”经历、临别时的扼腕叹息叮咛嘱咐、分开后的牵肠挂肚煞费苦心、久别重逢的惊喜跟激动、短暂相处的摩擦尴尬却难以掩饰其善意的本质……如今，这一切记忆犹新，可是却早已无力挽回了。而且更叫人痛心疾首的是，自己临离开N市时竟未能看到夏老师的送行身影。寒雪心里明白，自己跟夏老师绝非一般的师生关系，要不然，想必他也不可能为自己额外做那么多事情，更不可能单独让自己去他家里住了！而况既然当初可以忙里偷闲专程去车站迎接自己，那么如若不是事出有因的话，他焉有不给自己送行的道理？可是现在……当然寒雪不得不承认母亲的顾虑很有道理，或者也是一种无可奈何吧；而且，她得承认，她是个自己还真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地随便放浪（当时果真是昏了头吧，或者根本只是一种不安的骚动而已），她却还是为自己未能跟他留下点什么而久久耿耿于怀。那固然是一种残忍，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美丽的绽放，那样子的话，起码自己还能拥有那么一点回忆。与此同时，她也有些气文俊，气那个其实什么都不是却偏偏在自己心中盘旋了两年多的幻影，两年多了，音信全无、那晚偏偏神出鬼没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还那么清晰明了，那么咄咄逼人，乃至自己那么失态那么狼狈――如若不然，即便自己在夏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就算不那么自重，可最起码自己在感情上还算忠贞专一的，那么即便他有些措手不及，也是无从怪罪于自己的，可偏偏……镜头就像蒙太奇的电影一般切换得太快了，连自己都有些始料不及，何况是无辜而且付出远远多余支出的他呢？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吧！但愿没有了自己的羁绊跟拖累，从今往后，夏老师会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寒雪含着眼泪，笑了。
  之后，日子当然还得照常地过。
  转眼就到了比赛结果公布的日子――中间相隔了半个来月，曾经以为会很漫长很难捱，可事实上一转眼就过去了。那一刻寒雪才明白，自己还是那个外刚内柔的女孩，于是索性在第一时间内拨通那个业已开通的查询热线……结果，她居然得了个三等奖，谈不上有多出色，可相对于之前也算是一个质的飞跃――而况，这可是她第一次到现场去参加如此像模像样的征文大赛呢！
  寒雪的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但，父母的欣喜跟激动实在大大出乎了寒雪的预料，简直让她措手不及了！这不，他们当即就胡乱打起了电话，打给所有的亲朋好友，甚至包括在异地读大学的弟弟寒强――这是家里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可把他激动得一塌糊涂，与此同时也有些隐隐的不安跟心悸，不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吧？父母都是太节俭不过的人，当然也是家里的实际形势所迫，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主动跟自己联系呢？那一瞬，寒强禁不住手指直打哆嗦，明明该按“接听键”的，却偏偏按了“拒听键”，寒强不由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长气，这才赶紧回拨，然后才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需要我回来么？”“嘿，你这孩子，就巴不得家里出事啊？难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么？”还好，母亲的声音满是轻松跟快意――寒强几乎能感觉到她洋溢得满满的笑容了，这才总算缓过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姐姐在前不久去N市现场参加的征文大赛中得了一个三等奖，据说不止有红彤彤的烫金荣誉证书、奖品、五千块的奖金，还将被聘为那家刊物的特约采编撰稿员，将予以重点培养呢！”
  “是么？”寒强在电话那头听得飘飘欲仙的，感觉却更像是在做梦一般。一直觉得姐姐寒雪在写作方面是有一定的天分跟灵性，可真要见诸报端，抑或是要登上一个新的台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疑虑归疑虑，这毕竟是一件好事，再说自己也正当春风得意如鱼得水，也没有猜疑妒嫉的必要啊！寒强想着，终于敷衍性地说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
  “还是让你姐姐自己跟你说吧，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母亲急急地说着，电话那边沉寂了一会，然后就传来姐姐久违的声音――却全然没有母亲刚刚的那种欣喜跟激动，“喂，强强，是我……”
  寒强千万句在喉头口盘旋了几千几万遍的话语再也说不上来，好半天，他才总算鼓足勇气来了一句：“姐姐，祝贺你！”
  “没什么，不就一场比赛，一次尝试的机会么，人生谁无成败，又有谁可能真正的一帆风顺？”寒雪轻描淡写地说到这儿，总感觉电话那边的寒强欲说还休的样子，不由心里升腾起了片片疑云，“强强，怎么了，你――你有心事么？”
  “没，没什么。”寒强忽然觉得再这样说下去没有意义，不由隐隐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能有什么心事啊？你不要觉得你得了个奖就有多了不起，我早跟你们说过了，我的现状也并不差劲――我们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英雄！”说着，不等寒雪应答，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寒雪不由一愣怔。然后，就有两颗硕大的泪珠顺着她滚烫的面颊悄然滑落了下来。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么？难道自己当真原本就不应该参赛，更不应该得这个莫名其妙的奖项？可是，这又岂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做父母的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不由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可惜，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而电话那头的寒强，此时此刻，也显得分外落寞分外难捱，甚至感觉酸溜溜的。其实他并不想说话那么冲那么直白的，而且那压根不符合他一贯为人处事的风格跟气度――可是这次……他或者，这是他当时能想出的提醒姐姐注意的唯一方式，话当然说得不怎么动听，可所谓忠言逆耳；而且姐姐的脾性他了解，所谓请将不如激将，一味的说好话说是没有用的，唯有刺伤她的自尊心，将她逼到没有退路的悬崖边缘，才能迸发出她潜意识里无穷无尽的能量跟斗志，从而创造前所未有的生命奇迹！而姐姐选择的行业在大都市里或者见怪不怪不足为奇了，可在乡村尤其在她所在的穷乡僻壤里，还是史无前例的，也就注定了她比常人吃多得多的苦，如若没有过硬的专业技能跟良好的心理素质，未来路上的漫漫关卡还真没那么好过！何况，现在她是得奖了，谁知道这个奖究竟是怎么得的呢？就算，就算她有这个实力，就算她在行业内部当真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那又怎样呢？毕竟成绩只能代表过去，而况山外青山楼外楼，如若不能继续保持积极向上的奋斗姿态，那么迟早只有被整个社会给淘汰掉的份儿！他知道姐姐不是傻瓜，可能眼下无法理解自己，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感觉眼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想来等到那个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寒强的直觉其实没有错，这一切其实都是假象，是夏老师特意安排的――包括证书，包括奖品，甚至包括那份装帧精美作工精细当然也是寒雪最最梦寐以求的特约撰稿作者证书，实则都是他花钱买来的，至于那五千块的奖金，当然更是他私自掏的腰包。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想给寒雪一点奋勇向前的信心跟勇气，让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跟才华，起码不是一无是处的――当然寒雪本身的文笔也很不错，可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况是在这样一个大规模高水准竞争异常激烈的超级征文大赛中，她还是有一定差距跟不足的――而且，偏偏就在比赛之前，偏偏发生了那样尴尬至极简直叫而无所适从的事情，受伤的其实并非只有自己，可偏偏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居然选择了退避三舍、一走了之，虽说表面上不动声色，似乎还蛮有涵养蛮有风度的，可心里甚至还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当然初衷可以理解，可对于她的打击跟挫败也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