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履程

外面的世界果然是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算起来，也就差不多七年没有来过这里吧，可眼前的车站变得那么奢华那么高贵，不止是纤尘不染，还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纷纷安装上了踏步式封闭式电梯，当然原本的传统楼梯也没有拆除――显然是为了充分满足社会各层次各阶层各年龄段的不同需求。地面上甚至还铺满了厚重而又崭新的天鹅绒红地毯。在通往出口的小径两侧，则缀满了芳草茵茵百花争放的草坪，而且小径上还颇为周到地三两步就新建了配有长椅茶几甚至还有茶水点心风味小吃的长亭，随时供路人歇息整顿顺便补充水分跟营养……寒雪简直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奢华更考究的长途车站了。正所谓“看一叶而见全林，窥一斑而见全豹”，这些年来整个N市的发展也可想而知了！寒雪一路上走走停停，很是留恋忘返――既然来了，就理应好好看看转转，顺便也为自己往后事业的发展积累那么一点素材跟经验，不好么？再说即便昨天阔别多年终于第一次接到可斐的电话，寒雪内心里蠢蠢欲动得不行，恨不能当即就赶过去跟可斐团聚，可表面上不动声色，更不曾跟可斐许诺过什么，乃至于到头来可斐只得悻悻然甚至满怀遗憾地挂断了电话――也许当一切结束四周围都回复沉寂的时候可斐还禁不住哭了吧。对此寒雪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坚持自己一贯的原则，为了不让无谓的诺言扰乱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她还是按捺住了已经拿起听筒并回拨了几个数字的冲动。而且仔细想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快要出国了，这些日子可斐一定早已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的了，自己就不要再凭空添乱再劳驾她专程过来接自己了吧――她相信可斐的热情跟诚意，如若她知道自己今天会过来，一定会不惜抛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不遗余力地过来迎接自己的，而且等太久都心甘情愿。可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于心何忍呢――虽说自己这样大老远跑过来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是……还是不要劳师动众给她添乱了吧？再说，这样刚好可以给可斐一个惊喜，也算是临别时赠送的一个特殊礼物，又何乐而不为呢？
  寒雪没有想到，又走了几步，忽然耳边隐隐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呼喊声：“雪姐！雪姐！”起先是试探性的，渐渐地，则越来越有把握，自然一声比一声更急迫一声比一声更动容，简直有些哽塞呜咽了。那一瞬，寒雪不由有些恍惚，她当然知道这样喊自己的是谁，而且只有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可斐并不知道自己今天过来啊！也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究其根源，大概是分别得太久，对可斐的思念成疾，久而久之视觉跟听觉统统都出现了幻象吧――毕竟已经阔别得太久，如今故地重游，虽说眼前的一切早已今非昔比，可当初那种痛哭流涕感伤不已的场景至今一幕一幕依然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应该说，出现那样的幻觉，也算是情有可原吧？寒雪轻轻地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它了，可是那声声呼唤却依然在耳边回响，而且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动人，终于，寒雪禁不住循声望去――然后，她竟然当真看到了可斐，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都市女孩。此时此刻，她正斜倚在车站出口的乳白色铝合金栏杆上，边痴痴地看着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边颇为亲昵地跟身边那位戴无框眼镜的青年男子（应该是传说中的潇湘吧）小声嘀咕着什么。寒雪不自觉地加紧了脚下的步伐，边回应着，边一路小跑了过去；而另一方面，可斐也终于丢下了刚刚还那么亲昵的男友，匆匆冲了过去。姐妹两个久别重逢，终于禁不住紧紧抱在一块失声痛哭……
  “唉！你们两个女孩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搂搂抱抱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啊？”寒雪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看到刚刚跟可斐站在一块的男子已经蓦然来到身旁，不由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斐也总算又恢复了平静，不过还是显得很兴奋很激动，顺势就指着那位男子跟寒雪介绍道：“雪姐，来见识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男友，不，应该是未婚夫潇湘。”
  “你们――你们已经订婚了？”寒雪不由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可斐不是跟自己一样提倡晚婚的么，怎么现在……
  “不！”可斐正要回答，一边的潇湘抢白道――不？寒雪不由一怔，那怎么……见寒雪一头雾水的样子，潇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又接口道，“不，我们两个已经领证了，你要再晚些过来的话，她就已经是我的新娘了……”
  “是么？”寒雪微微怔了怔，转而热情有加地说，“恭喜恭喜，祝二位幸福！”心里却禁不住嘀咕开了，好你个可斐，就要结婚了，却还对自己隐瞒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在来信在电话中虽说显得很紧迫，却又轻描淡写，只说是想跟自己见个面――而头脑简单并且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的寒雪居然信以为真，到头来人虽然来了，却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当然自家姐妹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让人家潇湘看了像什么样子，她还把自己当姐姐啊？再说成家是大好事，当初不是说好了么，对方的婚礼再忙也要准时出席，何苦要藏着掖着呢，难不成如今时过境迁，当初所有的海誓山盟都都宛如过眼烟云，那还要自己来干什么，索性眼不见为净，或者心里还好受一些……
  看看寒雪微微有些阴沉的脸色，原本就不笨的可斐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冲潇湘笑骂了一声：“就你话多――这是我们姐妹难得的重逢，你懂不懂啊，不会讲话就不要讲好了！”潇湘自嘲似地冲她俩吐了吐舌头，果然知趣地不再吭声了。随即可斐又轻轻地挽住了寒雪的手臂，一副乖宝宝样：“雪姐，你真生气了？对不起，雪姐，我真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眼下，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除了――除了你。对我而言，你才是上苍赐予我的最好礼物，你能来就已足够；如若不然，即便你给我带来了再昂贵的礼物，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么说，你大后天就要出发去美国也不是真的？”寒雪忽然脑海中有如电石火花一闪，禁不住举一反三，“那只是诓我过来的一套说辞――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着痕迹地过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不！”可斐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一脸感伤一脸不舍，“不，我是真的要走了。事实上，如若不是我如此仓促要离开的话，我们还不准备结婚呢！这是双方家长的意思，更是此时此刻我们内心里最迫切想要的。因为我们深知，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而终究可以结成连理的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缘分，毕竟我们以后一别起码就是漫长的八年，世事难料，这算是一份誓约，也是对彼此的一份承诺吧。而况我们都没有兄弟姐妹，总得留下一个照顾双方的父母吧！刚好他的工作早稳定下来了，发展前景还一片大好，于是大家终于不再犹豫了，我要走就走吧，只是在走之前先把婚事完结，这样我走得安心，他留在这个城市也可以踏实一些……”可斐动情地说到这儿――寒雪看着一阵心疼，也许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诧地看了寒雪一眼，又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对了，雪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姐夫呢，难道他就放心你一个人来来去去？”
  “什么姐夫？”寒雪装傻充愣，心却不由得疼了起来，想起文俊，想起夏老师，想起过往宛如梦境般的一切……
  “就是――就是你的另一半啊！”可斐还在发怔，一边的潇湘却禁不住再度口无遮拦地开了口，“对了，雪姐，你什么时候把姐夫带来给我们见识一下啊？”
  “我――”寒雪嗫嚅着，不由面红耳赤。好半天，她才嗫嚅着开了口：“我――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是形单影只呢……等到哪一天我总算找到‘他’的时候，再说吧！”
  “啊？！”可斐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寒雪，“怎么可能，记忆中好像在我们的学生时代你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好像叫什么文俊来着，难不成到今天，你都无缘跟他再见，或者你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
  “咳！一个错误，一切都只是错误！”寒雪禁不住长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很明显有些尴尬了。
  还好，就在这时，敏锐细腻的潇湘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居然转而一脸委屈地跟寒雪“控诉”可斐的种种“不是”：“雪姐，你不知道，你这个妹妹有多自私多霸道。天不亮，她就推开了我住处的门，不容分说就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非得让我跟单位领导请了假，然后陪她过来接你，说你今天一定会来的，说她昨晚都梦见你了，说是你在梦里已经答应她了，所以……我们在车站等了都五六个小时了，哎哟，都快累死我了。不过还好，你总算真的来了，要不然恐怕我还得遭罪。所以，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是不是昏头了？”可斐不满地看了潇湘一眼，笑骂着，转而禁不住一脸的煞有介事，“来，我再跟你介绍一遍，这是大名鼎鼎的青年作家吴寒雪，也是我的结拜姐姐，可是你――你居然胆敢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你找死啊？”
  “我错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潇湘两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边蹦跳着一路朝前走去。
  看着他们两口子打打闹闹一片纯真的样子，寒雪感觉心里暖烘烘的，像是多日的阴郁总算被阳光驱散了似的，终于禁不住露出了欢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