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阴阳

第37章


 
      “唔。记得你告诉过我,叶二的来历很奇特,对吗?” 
      “对,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黄昏,突然听见有一个人在吹笛子……” 
      说到这里,博雅突然瞪大了眼睛。“啊……那个人……那个人……难怪,难怪我见到那童子的时候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了。”晴明脸上的表情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对,一点不错。我想起来了,那个人穿著红衣,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他把笛子交给我,告诉我说,它叫叶二。之后自己就不见了。我还以为碰上了仙人。” 
      “原来那童子将叶二用这种方式还给了你。” 
      “等等……还是不清楚……”武士努力地思考。“叶二是我送给童子的,可我的叶二是他在我小时候交还给我的。还有那支曲子,按道理说是我教会他的,可我第一次听到那支曲子又是他吹给我听的……总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想不清楚,就不要去想了。”晴明含笑道。“不是说了吗?就当作是一场梦。对了,既然叶二失而复得,那就吹一曲来听听吧。” 
      笛声响起,一样优美,一样沉醉。但此刻听来,却仿佛多了什么东西。 
      “很晚了,该回去了。” 
      “唔,也好,早些休息吧。” 
      朴旧的木门在博雅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博雅漫步在一多里桥上,手中持着那一管叶二。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 
      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笛子上。“呃……是你吗?你在这里吧?” 
      笛子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嗨,真是。一定是跟晴明在一起太久了的缘故吧。”博雅自嘲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笛孔中轻轻地响起几个音符——月光下听得分明,正是当日博雅吹奏给红衣童子的曲子。 
      (完结)
卷九 竹上秋霜
第一章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中有一封摺叠得极为精巧的信。淡绿色中国纸,打成了一个小结,系在一枝细竹上。几片竹叶疏朗地点缀着,碧叶上有未消的白色轻霜。 
      “真是风雅的东西啊……”博雅这样说着,竭力想要看清信封上的字迹,但眼一花的功夫,那封信就不见了。 
      “用不着这样紧张吧,”博雅有点悻悻。“我可是从来没有瞒过你……” 
      手的主人身上罩着白色的柔软衣裳,有清秀的面貌,这时候便从红润如涂朱的薄唇中露出一丝微笑来,有点揶揄的意味。 
      “博雅大人的确不必隐瞒,因为你的心事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呢。”一旁的蜜虫掩着口微笑,替主人说出了答复。 
      武士张了张嘴,想不起该怎么回答。蜜虫的话是不能反驳的事实。 
      “又恋爱了?” 
      “啊……啊?” 
      “哈哈。” 
      阴阳师笑了起来,微微仰着头,细长的凤眼如同弯月。 
      “呃……说实在的,有些想不通。” 
      “嗯?” 
      “为什么一定要用和歌来表达爱意?说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心里的愿望吗?那么,说出来和不说出来,其实跟爱恋的程度没有关系吧。” 
      “的确没有关系。” 
      “倘若一个人善于写和歌,能够把心里的话完完全全表达出来,别人就会感同身受,认为这是个深情的人,但实际上,相同的感情不是存在在每个人的心里吗?那些无法说出的感情,难道就不值得珍惜、可以被忽视吗?” 
      “真是非常深奥的问题呢,博雅。” 
      “又来了……我是认真的,你却总在取笑……” 
      “呵呵,那就认真地说。博雅,你认为你可以了解别人的心吗?” 
      “这个……很难吧。比方说晴明,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能了解你,但大多数时候,你让我很迷惑。” 
      “唔。那么将心比心,别人也很难了解博雅的心。如果爱恋的心得不到别人的了解,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怨念。简单地说,就是中了名为爱恋的咒。”阴阳师这样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才那枝竹叶。 
      “等等,为什么又说到了咒?”如堕云雾中的武士突然醒过神来。“刚刚的话题好像是和歌……” 
      “因为和歌其实也是一种咒,对于爱恋来说,和歌是可以消解怨念的咒啊。”晴明笑容可掬地说。 
      “呃……”博雅果如所料地皱起了眉头,竭力思索。每逢说到咒一类事情,武士就是这么一副不知所措的困惑表情,而阴阳师,如果用一点比较恶意的揣想,应该是暗地里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的——当然,倘若有人当面点破的话,他必面不改色地予以否认。 
      蜜虫正忙着在庭院里采摘红叶。疏密有致的姿态、鲜艳如火的颜色,被撷下来插在细长的白瓷瓶中。就在此刻,她突然抬起了头,似有所觉。 
      “有人来了。” 
      轮到晴明皱了皱眉,放下酒杯。酒兴正浓的时候被人打扰,谁都不会高兴的。即使是晴明,也不例外。在这个问题上,阴阳师甚至比大多数普通人还要任性。 
      “真扫兴啊……偏偏在这时候……”一道不易察觉的亮光从晴明眼中倏然闪过。“不过,这位客人倒很有意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门打开了。来者是一个女童,身穿白色汗袗,棣棠色罩衣,前发覆额,相貌姣好。她缓缓走了进来,举止大方优雅,不象这个年龄的孩子。 
      晴明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斟酒,就象什么也没看到。女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木匣,放置案头,随即便转身向门外走去,从头到尾没有片言只语。 
      “嗳?怎么回事?”眼看着女童的背影消失,博雅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好友。 
      “那个啊,”晴明微笑。“并不是人,是式神。” 
      “式神?” 
      “对。是用意念操纵着的式神。”晴明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木匣,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随手将它合上。“果然是件麻烦事。”阴阳师不动声色地说着,然而表情之中,却丝毫也见不到“麻烦”的影子。 
      “喂,打哑谜可不行!至少得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 
      “不用着急,时间充裕得很,路上慢慢再说也不迟。” 
      “要出门?” 
      “嗯。”这句话刚出口,武士立刻站了起来,迈步就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在干什么?” 
      “不是说要出门吗?” 
      “是啊。那么你知道要去哪里?” 
      “呃……”突然发现自己漏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博雅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可你知道……晴明知道的话,不就行了?” 
      “……说得也是。”听到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阴阳师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站起身,行过博雅身侧,随即回过头来。“不过,至少得让知道答案的人走在前头。” 
      “……” 
      “一起走吧。” 
      “好。” 
      “走。” 
      “走。”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 
      “到底……”一上牛车,博雅便迫不及待地再次问起。回答他的是“啪”地打开的木匣。 
      “嗳?”木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枝枯干的抚子花,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嗯。” 
      博雅好奇地拈起了那朵花,左看右看。“一朵花而已,没什么特别嘛。” 
      “特别的并不是这朵花,而是它的主人。” 
      “是谁?” 
      晴明看了他一眼,却没有作声。 
      “对不起,失礼了。既然你不想说……” 
      “不是不想说,”阴阳师微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牛车在一处官邸前停了下来,晴明刚刚从车中探出头,官邸内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了一个人来,五十多岁年纪,须发已经花白,脸上神色惊慌不已。 
      “晴明大人!”那人叫道。“出事了!” 
      “这不是幸永先生吗?”博雅定睛看去,不禁叫了出来。来者名叫前川幸永,是典药寮的医药博士。 
      “不要着急。”晴明说道。“现在的情形如何?” 
      “到处都找不到……唉,我真是昏昧,早知道便阻止她与那人的往来了。如今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晴明大人,我辜负了你的请托!” 
      “不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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