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第176章


      想到,方才放下心来,任凭命妇上前将自己扶下凤銮,注目看时,脚下已踏上织鸾凤和鸣的大红地毡,地毡向前延伸,直伸到大开的殿门前。隔着额前垂下的串珠,向那宫殿望去,脑中恍然滑过熟悉的感觉,眼前庭院,殿门,蓦地抬起头来,里分明就是毁于火中的怀玉宫。
      身后的陆六福向前步,“怀玉宫是皇上特地为公主重新修缮的,请公主进入内殿休息。”
      景沅沅做梦般步步走入殿去,那桌椅几案,那锦榻纱帐,件件都是昔日惯用之物。此刻,绛紫纱帐半垂,珐琅炉内燃袅袅芸香,甚至于妆奁之上散放着几只梅花玉簪,半开的奁盒露出雕花银梳的角。里的切,就似是刚刚离开的样子。
      景沅沅样样摸过去,心寸寸地变软,他对的心,对的爱,原本就是样炽烈而深沉。
      随从的众人早已知趣地退下去,只余下人,于无声处轻叩时光之门,回想过往的滴滴。宁静中,恍惚似有乐声响起,是极清澈极通透极婉转的曲子,幽幽地从窗外传来。
      景沅沅心中动,屏气息,侧耳去听。曲音突然低下去,几不可闻。闭目聆听,仔细辨别,声音似乎又提起来。将面上的串珠撩到耳后,提起凤服的下摆,追寻着那乐音,步旬地向殿外走去。
      跨出殿门,走过长长的红毡,直走到怀玉宫的宫门前。奇怪的是,路走来,竟然未遇到半个人影,阔大的宫院内,似乎只剩下和那不知何处飘来的乐音。的1c383cd30b7c29
      此刻,景沅沅只顾着追寻那声音,已顾不得去想其他。当步跨出宫门,只觉得阵寒冽清香扑面而来,待得定睛去看,不由得呆在当地。
      的面前,竟是好大的片梅林,枝穹干曲,姿态各异。此时正当季节,千多万朵梅花竞相怒放,迎雪吐艳,凌寒飘香,美得亦真亦幻。样的情景,分明就是当年在安国寺后看到的那片梅海。
      身不由己地走入那片梅林,耳畔的乐音陡然变得清晰。终于听出来,那乐音是箫声,是曾飘荡于安国寺后、流碧湖边、怀玉宫水榭里,带着对的思慕、抚慰与爱恋的箫声,是英帝专门吹给听的箫声。
      漫漫地的寒香入骨,箫音清幽中,时光褪去它层层的外衣,切仿佛还原到最初的那刻,于梅林中翩翩起舞,雪色梅光映着的清甜笑靥。有春水般温和的箫声从身后的宝相阁中绕梁而来。
      蓦然转过头去,地雪肌晶莹如玉,满梅花飘飞如雨,英帝持着管紫玉长箫从棵梅树后转出身来,眉目含情,唇角带笑,边吹奏边缓缓向走来。
      他的目光与的目光交汇在起,折射出宿命里的场轮回,悲欢几多,酸甜几多,与他,终于又走到起。
      的眼角已沁出泪滴,却笑着向英帝迎过去。
      梅林外,兰兮怀抱着身红缎锦袄的曦儿静静地看着梅林中的两人越走越近,直至紧紧相拥,不觉流下喜悦的眼泪。忽觉怀中的曦儿小身子有些不安分起来,竟是向梅林中的两人伸出手去,嘴里撒着娇道:“抱、抱抱!曦儿也要、抱抱!”
 
番外之杜子珏篇(一)
      “嘭-嘭-”,随着突然爆开的巨大声响,暗蓝的幕中蓦然间绽开五颜六色的闪光花朵,缤纷夺目,绚烂夜空,绚烂大地,也绚烂人们的眼睛。都城中的人们沸腾,他们欢笑着、追逐着、谈论着。到处都是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今夜,原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个可以载入史册的夜晚,大齐迎来澜洱国美丽的公主,为迎接公主的到来,为显示两国的交好,英帝特地举行个盛大的庆典。意为普同庆,与民同乐。
      此刻,在都城外的座小山顶上,正有人马静静而立。与城内的欢歌笑语相比,里却是异常安静。
      夜空中的焰火光芒明明灭灭地映在他的脸上,也映着他眼中满满的失意与痛苦。他的袭黑衣在风中烈烈飞舞,就如同他骚动不安的心。本来以为可以放下的,本来以为能够放下的,事到临头,却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他仰而笑,笑声未歇,却又剧烈咳嗽,直咳得他弯下腰去,伏坐在草地上。
      不知过多久,中的焰火已经燃尽,他抬起头,最后看眼都城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看眼,那目光迫切得仿佛穿透切,看到藏在他心底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他的眼前,却只有城中连绵不绝的民居街道、亭台楼阁。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来,默默拉过缰绳,低低句,“沅沅,给想要的切,该是再见的时候。”他的面上,似是笑意,又似是悲伤,迟疑刻,却终究转过身去跨上马背,低头对着那马道:“如今便只有陪着无名公子。还好,总算不是孤单个。好,难得没负累,自此便相伴,四海为家,走遍下!驾!”
      无名公子猛抖缰绳,那马跃而起,撒开四蹄,向前奔去。此刻,夜深人静,四野阒寂,地间,仿佛只余下他寂寥孤单的个。
      七月流火,辗转将熄,又是年夏末时节。
      正午时分,官道上有人骑悠然而来。马上的那人虽是身黑衣,满面风尘,却掩不住眉目间的清俊和温润。他正是那夜离开都城无名公子。
      前面便要到都城,无名公子不觉放缓速度。自那年他离开里,已经过去不知多少时日,三年?五年?抑或是八年?他也记不清。不是因为他记不住,而是他不愿去记,也不愿去想。他任凭自己的整个身心被旅途的风光绝胜所占据。
      段悠长的岁月,他的足迹踏遍大齐内外的山山水水。他看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他走过流水小桥,竹林人家。他催马的蹄声,踏碎过草原上的月光,他抒怀的笑声,穿透过大海中翻卷的波浪。
      他路走着,路看着,鬼使神差的,他竟然走回里。当看到眼前条熟悉的道路,以及前方将要出现的那座熟悉的城池,那些早已湮没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些他自以为完全忘却的往事,竟然全部都涌回脑际。他不由得苦笑,原来忘记并不是忘掉,而是不去记。当有心时,自然便记起。
      当然,他完全可以转回马头,绝尘而去的。但是,他却偏偏要向前走去。不妨就看看吧,他安慰自己。何况,么大的都城,那么高的宫墙,怎么可能会遇到呢?样自语着,他的心却微微的有些失落。
      转过个路口,前面的人忽然多起来,已到安国寺的地界。无名公子不由自主地跃下马来,任凭那马跑到旁去吃草,他自己却带着恍惚的神色向寺内走去。
      走过重重大殿楼宇,直走向寺后的那片梅林,无名公子的心底涌出隐隐的悲伤,他仿佛正走在那年冬日的记忆里。
      暮夏时节,梅花早谢,枝头上尽是脉脉青叶,展示着与暗香浮动不样的风情。无名公子的眼中并没看到些,他看到的依旧是落雪如絮,梅蕊含香。那年,他便是在里,狠心地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托付给另个人。如今,岁月游走,别经年,过得如何,是否真如他心中所愿那样幸福而快乐?
      梅花已落,只余下叶翠满枝,当年的切终究是不可以再寻。无名公子黯然叹息,慢慢转回身去,退出那片伤心之地。
      他将要走进山门前的大殿,便觉得有些异样。方才他来时,安国寺内还是人声熙攘,只是时半刻的功夫,四下里便静悄悄片,所有的香客竟全都消失不见。
      外面定是发生什么非常的事故,他不由得加快脚步。突然,他的耳中捕捉到寺门外传来的声音,是多人步履致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甲胄轻击的叮叮声。官兵,寺外竟然来官兵。
      此刻他若是出去,只怕要撞个正着。无名公子停下身形,沿着粗大的廊柱迅速跃上大殿的牌匾后,将身伏低,只露出半边脸庞,仔细查看着殿下的动静。
      不多时,果真有小队甲胄鲜明的官兵走进来,但他们并未大呼小喝,只是训练有素地各处查看周,便分列而站,不言不动。无名公子心中明白几分,看个阵式,似乎是有朝中权贵前来上香的样子。
      又过刻,再度走进队人来,俱都执着洒扫用具,竟然四散分开,就地打扫起来。无名公子仔细看那队人的衣饰,只觉得头嗡地声,久久作声不得。那批人身上都是清色的棕绿袍子,服制和样子分明就是宫中的太监。既是出动官兵和太监,那来进香的人定是来自宫内。他的心狂跳起来,难道是?
      还未等他细想,寺门外已传来太监高声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无名公子的心狠狠地缩,下意识地躲躲。真的,真的是来。
      他低低伏在匾后,再也没有勇气向外看上眼。但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语声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中,“本宫素来不喜大肆铺张,们都各行其事去吧。”如当年的悦耳动听。他已是痴,匾后尘灰纠结,落在他的头上,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感到么多年的逃避远走,竟都是白费。他的心原本还系在的身上,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母后年年此时都来里,们怎地还不知晓母后脾性,还不快退下。”音调颇有威严,随即传来片众人起身时衣袍的悉索声和告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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