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魔术师的日常

    这个实验室并不大，但却摆放着不少用的仪器，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从这些实验器材摆放着的情况来看，姜述基本可以确定，这间实验室是柳汀若个人使用的，因为这里乱糟糟的情况和以往他收拾过的柳汀若的房间如出一辙。
    可以说是很符合柳汀若的性格了。
    只不过，若姐的这个毛病几十年过去了都不该的吗？
    而且……
    似乎不仅仅是这样，这里这么乱，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这里不但没有其他科研人员到来，甚至连平板精们和一些机器人都没有来过。
    毕竟实验室里的这种乱象，就算是机器人也忍不了吧？
    肯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此时，站在姜述面前的女人缓缓开口道：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在今天看见你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你的路是错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答应我，我不想……”
    “不想她也失去你。”
    “一开始就错了？”姜述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些难以相信柳汀若的话语。
    想要改变过去时空那个柳汀若的悲惨命运，这一点姜述能够理解，但要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姜述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说，自己的死和主脑之间还有更深层次的秘密？
    “算了，现在的你是不会答应我的。”柳汀若看着姜述这副模样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和过去一样，和那一次私奔去往一区一样，她还是无法用感情来裹挟着姜述放弃自己的坚持的东西。
    当时他们的确离开得义无反顾，但柳汀若不用深思也能发现，姜述默默为她留好了所有的后路，也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最终，两个人都回到了原先的状态，有所改变，又似乎无所改变。
    于是她幽幽地开口说道：“你觉得，畸变者到底是些什么？”
    “畸变者……主脑用来维护角色卡体系的惩罚手段？”姜述提出了比较符合大众看法的解释。
    然而，他自己对这种解释也是比较怀疑的，因为黑克洛曾经和他说过有一类智慧畸变者，就像是鱼娘、鼠王这样的人。
    他们并没有违背角色卡体系，但依旧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对了一部分，但并不全面。”柳汀若颔首道，“在这座城市里，畸变者是一种‘疾病’，你可以认为他们是病毒一样的东西，而孤城……主脑将这些疾病现形化，实际上是将病毒排出身体的过程，要么是消灭，要么就彻底排出体外，丢到孤城之外。”
    “然后呢？这和你要说的有什么关系？主脑已经消失了，畸变者也不再会出现了。”姜述顺着柳汀若的话向下思考着，“所以说，孤城内的弊病越来越多，而且以你的能力都无法解决？”
    他接着道：“所以你才想要将孤城人转入线上宇宙之内逃避这样的现实？”
    一瞬间，姜述感觉到自己通透了，似乎是能完全理解柳汀若的说法了。
    “……”柳汀若则是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好还是该说你笨好，你说的这些……基本都说对了，但并不是我要说的东西。”
    “呃，好吧。”姜述便停下了自己的发散性思维，作洗耳恭听状，“你说。”
    “畸变者之上是畸变区域，畸变区域之上是什么，你有想过吗？”柳汀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她还是习惯用解决问题的方式来提出真相。
    “是……什么？风气？诅咒？气氛？”姜述微微皱眉，这一点他似乎听沃夫提到过。
    这种东西孤城里好像是没有的。
    “是孤城，孤城就是一座完善的畸变区域，它已经脱离了普通畸变区域的概念，达到了足以独立-运行的程度。”柳汀若面色平静地道出了令人感到可怕的事实。
    一旁的小乙也是微微愣住，这样的秘密连它都不曾了解到。
    “孤城……也是个畸变区域？”姜述缓缓重复着柳汀若的话语，他的声音里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但转瞬间他便想通了。
    这个消息解决了他过往的一些疑惑，让他有一种这样就说得通的感受。
    比如，为什么孤城没有去往星空的科技，甚至连城都不出去。
    从科技能力上来说，孤城就算科技树再歪也足以制造出能离开大气层的载人航天器，但从未有人这么想过。
    如果把孤城理解为一个特大号的畸变区域，一些疑问也都迎刃而解了。
    “嗯。”柳汀若点了点头，“没错，所以在这片区域中的我们，思想是受到影响的，就像是你曾经说过的集体潜意识一样，很多不合理的东西都被我们的主意识忽略了。不对，在这之中……你是特殊的那一个，你并没有被这种独属于孤城的集体潜意识影响到。”
    “是这样么？”姜述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和这些孤城人比起来，他当然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的脑子里可没有孤城独有的集体潜意识，也自然不会被其所影响到。
    “嗯，而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我，思想也被你所影响，成了除了你以外的第二个思想超脱者。”柳汀若接着说道，她挥了挥手，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光屏，光屏上是不少考古遗迹的图片，“也正是因此，我才能发现很多常人无法发现的东西。”
    她指指这光屏上的图片：“比如这些。”
    “什么事情？”姜述看着这些图片，这些图片里的内容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是在进行考古挖掘，而是在……
    不断将东西埋到地下？
    “你曾经说过，孤城的历史是被胜利者修改过的，因此太过孱弱，所以你才能用更加完善的历史取代它们。”柳汀若想起了自己和姜述曾经谈论过的东西，她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些缅怀，“然而，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孤城的历史的确孱弱，但它并不是被胜利者修改的，它是被胜利者书写的。”
    她悠悠道：“从一开始，孤城就没有任何历史，它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不，它的过去仅仅是一个畸变者，然后进化成了这座城池，将陆地、河流、动物、植物一起囊括进来。”
    “原来如此。”在这一刻，姜述也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一件曾经困惑了他很久的事情。
    他在特罪所里曾经遇见过一个疯掉的历史学家，据说他是同时得罪了三大集团才被送了进来。
    那个时候姜述就很奇怪，这个历史学家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而且，当时由这个历史学家编纂的历史书籍同样令人疑惑，为什么每一版都会变厚不少，就像是增加了许多内容一样。
    历史是被修改过的？
    不，孤城干脆就没有历史，所有历史都是三大集团请人编纂出来的！
    “在孤城的原初状态，所有被它囊括进来的生物都是没有意识的存在，只是机械地生活着。而它自己也是没有意识的，它无意识地扩张着，领土逐渐达到如今的孤城范围，到达某个界限之后，它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它想要再次进化，于是便开始了创世般的转变。”柳汀若打开了一个动画视频，“在这座城市里，它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它可以自由随心地操控任何东西，于是孤城在一念之间便被建造了出来。”
    这个动画视频是柳汀若以自己的理解制作出来的，视频里的孤城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搭建了出来。
    柳汀若接着道：“而第二步就是生命，一座城池必须要有生命的存在，所以孤城里的所有生物重新恢复了意识，只不过是被修改过的意识，而这些孤城人同样也开始了建设孤城。而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战争的废墟之上重建孤城，没错，就是八五战争，三大集团与旧贵族的八五战争，实际上并不存在。”
    “这样么。”姜述听见柳汀若讲述着这些孤城密辛，脑海也飞速运转着。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像图片里这样了，三大集团伪造着这些遗迹，然后进行着莫须有的考古，将编纂出来的历史灌输给孤城人。”柳汀若看着光屏上的图片说道，而后，她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的思维为什么会和孤城人不一样吗？又或者说，你知道你的大脑里为什么会没有集体潜意识吗？”
    嗯？
    因为……
    我是穿越的？
    姜述在心里回答着，但他只是摇摇头道：“不知道。”
    柳汀若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些许叹息的意味，“看起来，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你知道的，畸变区域在刚开始必然是一个畸变者，孤城也不例外，只不过它并不是自己的‘疾病’，它的成因我并不了解……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它在最开始的畸变者是谁吗？”
    “嗯？”姜述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心中突然有了一些超展开的想法。
    “是你，你就是那个畸变者。”柳汀若看着姜小宝的脸，这张脸上的错愕表情让她感到有些熟悉，“在今天以前，我并不能确定这件事情，但是随着你的出现，我的猜测也被填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我……？”姜述愣愣地张着嘴，柳汀若的这番话才是真正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是那个畸变者？”
    “嗯。”柳汀若肯定道，“这也是你会和主脑一同消失的原因，当时的主脑是具象化的形态，大概是缸中脑的模样，在你杀死城主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它，而在你杀死它之后，你这具身体的意识也就消散了。”
    姜述：“……”
    他几次试着张开嘴，但是都没有成功说出话来。
    “我并不知道你有没有去往第三次轮回，因为看起来，你似乎是把自己的本体存在给消灭掉了。”柳汀若幽幽道，“不过，或许你已经完成了自我进化，变成了下一个形态的畸变者。”
    “可是……我是畸变者……我是主脑……”姜述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了，他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但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表明这就是事实。
    魔术……
    在自己出现之前，孤城从来没有出现过魔术，这似乎也和自己的身份有关。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这座城池里有着很多奇怪的地方。”柳汀若叹了口气道，“它的发展起点是根据你自身的知识体系形成的，文学、美学、科学、法学这些东西的基点都是由你而来的，其他都没有太多的问题，孤城人可以依据你提供的基点发展，它们可以开出不错的花朵，因为你接受过基本的体系教育。”
    “唯有一样东西，彻彻底底地长歪了。”柳汀若道，“法学，你并不能理解法律的制定规律等等，所以提供了一个满是漏洞的基点，而在这基点之上由孤城法学家们发展起来的孤城法学也同样是崩坏的。这一点，在我学习了法律之后就有明显的感受，或许是因为我是除了你以外的第二个超脱者，所以只有我能感受到孤城法律的纰漏。”
    “可是，如果我是主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杀死了我自己。”姜述皱起眉头，他还是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东西。
    “这一点，我的猜测是为了进化，在发展到这个地步，主脑甚至可以操控住整个孤城的时空，所以你才能够不断轮回。”柳汀若进一步解释道，“想要进化的本能促使主脑催生出原初状态的你来，通过不断地轮回来达到进化的目的。”
    “那么……克洛呢？克洛和我一样，而且他经历过更多次的轮回，但他是以消灭主脑为使命的。”姜述又提出了新的质疑。
    而柳汀若的猜测却是牢不可破的，她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他只是个实验品，为了验证时空轮回的可行性。”
    “而经过一次次的轮回，克洛发现了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必须要消灭主脑才能结束轮回，这也没错，不是么？”柳汀若接着道，“而后他也再次发现，这件事他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作为实验品，作为主脑制造出来的实验品并不能反噬宿主，但他认为你可以，你也确实可以，因为你就是宿主本身。”
    柳汀若说完了这一些话，她看着姜述，此时的姜述显然是受到了极强的冲击，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己是原初畸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