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艺术家

    接下来，姐弟俩齐心协力，将这四座小山搬到了批发市场外面——距离批发市场，约摸一百米处，人流量不那么大，自行车和三轮车不那么拥挤的地方。
    林初夏抬手，招了一辆三轮车，不等师傅下车帮忙，就和林浩宇一起，将四座“箱子山”搬到了车上。
    “师傅，麻烦长途汽车站。”
    “哦……好！”
    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在太阳暴晒和风吹雨打中，皮肤变得黑黄，整个人看着也特别苍老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儿，总算反应过来，脸上的震惊和茫然褪去，转过身，就蹬着车在人流中穿梭起来，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能耐了吗？
    很快，三轮车就抵达长途汽车站。
    已经被震惊过一回的师傅，率先下车，帮着拎了一座“箱子山”，然后，近距离地再次体会到了小孩儿，不，应该说是女孩儿拎着两座百来斤的“箱子山”，男孩儿拎着一座五六十斤的“箱子山”，放到地上，全程没有憋力时特有的脸红脖子粗，也没有放下重物时特有的喘粗气，而是满满的轻松惬意，甚至，还有几分写意风流的感觉。
    “老李，你知道吗？我今儿遇到了一件新鲜事……”
    “啥？老余，你不是在吹牛吧？两个十来岁的小娃娃，看着白白嫩嫩，跟个城里人一样，能比农村最能干的年轻人还要厉害？”
    “老李，你知道我在哪里接到那两个小孩儿的吗？他们都买了哪些东西吗？”不等老李发问，老余，也就是今天载了林初夏和林浩宇姐弟俩一程的那位三轮车师傅，就又补充道，“天源路批发市场外面，他们买了丑桔、苹果、血橙、葡萄、香蕉、糖块、瓜子、油、火腿肠、熏鱼……”
    “嘶……”
    老李倒抽了口冷气，他虽然不是本市人，但是，正因为他们都是开三轮车，每天拉着本市或外市乘客走街窜巷，他才更加清楚天源路批发市场意味着什么，而，老余嘴里的那些水果肉类等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按照林初夏的叮嘱，将两大两小四座“箱子山”绑到长途车顶一角后，林浩宇跟在林初夏身后，挑了个能看见上下车顶拿行李乘客的窗口位置坐下来后，才打量了下周围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同乡，又凑近林初夏耳旁，神秘兮兮地问道。
    “姐，我记得你比较宅，要么，就在学校；要么，就在家；要么，就在回家或返校的路上。”
    林初夏挑眉：“说人话。”
    林浩宇撇嘴：“你经常来天源路批发市场？”
    “你觉得呢？”
    林初夏不答反问，身为一个购物达人，明知有天源路批发市场这样便宜又实惠的地方，为什么要挥舞着钞票，跑去所谓的大型超市和百货，将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不，应该说是绞尽脑汁，消耗了无数脑细胞，辛苦赚到手的稿费败掉呢？难不成，就因为，去超市和百货买东西，尤其，享受到来自专柜小姐的殷勤又周到的服务后，所生出来的一点虚荣心？
    林浩宇可不知道，林初夏心里这些念头，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顺势问道：“姐，你不是经常说‘时光荏苒，韶华易逝’吗？所以，我就纳闷，你是这样的珍惜时光，恨不能将一分钟时间扳成两分来用，为什么宁愿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来回坐车和走路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就为了省那么一点钱呢？”
    “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论坐车，还是走路，再或者逛街，我都会默背语文和英语。”
    说到这儿时，林初夏特意顿了顿，偏头，看了眼一脸茫然懵圈的神情里，也遮掩不住的惶恐和惊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在林浩宇眼里，却满满的血腥杀戮。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和猫逗弄老鼠许久后，终于觉得没意思了，然后，琢磨着要从哪处下嘴，才能不弄脏自己身上皮毛的同时，也更加地突显出自己行为举止的优雅。
    “我就是……好奇，对对，就是好奇……”
    他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做，才会跑来问林初夏这个问题啊！
    “适当的好奇，能让你变得更加适应这个社会的变化，从而在最短的时间里融入进去。”林初夏拍拍林浩宇的肩膀，“所以，下次，试试？”
    林浩宇：“……”能说不嘛？
    林初夏佯装没瞧见林浩宇脸上的犹豫和挣扎，丢下这句话后，就和以前一样闭目仰神了。
    一旁的林浩宇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地将到了喉咙旁的话咽下肚去，也学着林初夏的样子闭目仰神起来。
    唯一的区别，就是林初夏直接进入了系统空间，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而，林浩宇嘛？则是按照林初夏的提醒，随便挑了篇文言文，默背起来。
    长途车摇摇晃晃，停停走走，这期间，林初夏一直没睁开眼睛，显然，她再一次地“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了。
    当然，这只是给林浩宇的错觉。事实上，以她早就点亮的“眼观六路，耳听四方”能耐，即使上下车的人再多，车内车外的环境再怎样的吵闹，也不妨碍她在学习的间隙，分心观察车顶的情况，提防有人趁机偷拿东西。
    可惜，林浩宇并不知道这一点。
    因此，即使他学着林初夏的模样闭目仰神，默背课文，但是，每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都会立刻眼开双眼，一脸警惕和戒备地打量着上下车的乘客，生怕一个疏忽，姐弟俩在天源路批发市场花大价钱，辛苦拎到车顶放着的年货就被人提溜走了。
    事实上，即使不这样，第一次尝试在人来人往，吵闹不已的车上背课文的林浩宇，其实也是静不下心来，真正的事倍功半的。不过，往好里去想，第一次尝试，就是在这样喧嚣吵杂的场景里，往后，等到了安静的环境里，不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进入状态，从而达到林初夏这种令无数人艳羡和嫉妒的“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