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梨花盛开的地方

    黄佳艾毫无睡意，呆呆地站在窗子前面，哗啦啦的雨声越下越大，像极送粮油的那一晚。
    “老天保佑！我们田坡村努力了这么久，眼看着马上就要迎来好生活，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生状况。”
    黄佳艾站得脚麻，索性拉开凳子，坐在书桌前面看书。
    手里握着的书，翻来覆去还是那几页。
    黄佳艾心里涌上一阵烦躁，她合上书把头靠在手臂上，顺手抓起一把头发，最后撑起头小憩片刻。
    呯呯！啪啪！
    黄佳艾半梦半醒之间被一阵噼里啪啦响声吵醒，接着雷声大作。她睁开眼睛拉开窗帘，只见外面下起冰雹。
    乒乓！嗒嗒！
    声音越来越大，汤圆大小的冰雹打在窗台上，又被反弹砸在玻璃上，似乎想要砸破玻璃跳进屋里。
    “说有暴雨，怎么还下起冰雹来了？”黄佳艾心里糟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6:40。
    梨花能够躲过暴雨，但怎能抵挡冰雹？
    黄佳艾也不敢出去，看着窗台上的冰雹，有些足足有板栗那么大。她心里一沉：完了。
    她正拿着手机思虑，李村长就打过来电话，声音断断续续：“黄……咋办？”
    “先别出来，在家里面待着，生命安全最重要。”黄佳艾的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传来蜂鸣声，之后便断线了。想来是冰雹打断了电线。
    冰雹持续足足四个小时才慢慢停歇。
    黄佳艾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把冰雹，接着就往村委赶。
    李村长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办公桌上摆着一碗又一碗冰雹，最小的有绿豆那么小，最大的有鸡蛋那么大。
    “天灾，这是天灾！我就想不明白，我们田坡村是得罪了哪个神仙？我们辛辛苦苦准备这么久，眼看梨花节三天后就要举办，老天给咱们整了这么一出。”
    “咋办呢？”
    村委挤满村民，皆是愁眉苦脸，手里端着用瓶子或是瓦罐装着的冰雹。
    “乡亲们别急，这天灾谁都说不清楚。大家快先回去！先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其他的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人身安全。”
    “人倒是没伤，东西损坏不少。”
    “我家的食材都放在院子里，这下全坏了。”
    “我家的也是，我家借钱买的摩托车都被砸坏了。”
    “这树上的花恐怕也开不了……咱们这梨花节，也办不成了。没有梨花，那还叫梨花节吗？”
    “我们的钱可都是借贷的，东拼西凑才弄出这么点，这下咋办？赚不到钱不说，还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
    黄佳艾安抚村民道：“大家都别急。梨花节的事情，容我们再想想办法。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统计出来受灾情况，其他的我们会给大家慢慢处理。乡亲们都先回家去，你们现在围在村委，我们压根办不了事。”
    李村长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拿出喇叭喊道：“乡亲们！都先回去。看看自家的受灾情况，像太阳能、摩托车之类的，有被砸坏的赶紧统计一下报上来。”
    “哎……”
    村民们在李村长劝导下，都回了各家，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愁眉苦脸。
    “小黄，李村长，你们看现在怎么办？”
    “偏偏三天，这三天过后爱下咋下，现在下不是断咱们的路吗？”
    黄佳艾想起那些梨花树，也是心疼不已。可她不允许自己失落，她是领导，她得鼓舞士气，不能让自己的战友看出自己的难过。
    “大家都深呼吸，俗话说‘好事多磨嘛’，咱们经历了重重困难，以后成功的时候，那份荣耀才显得越发的重要。”黄佳艾自己率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用力拍起手掌道：“好了，好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算个什么事嘛？不就是冰雹，不就是树上没梨花嘛，咱们重新再来。哪怕树没了，大不了咱们重新再种。”
    受到黄佳艾的鼓励，大家总算恢复一些心气。
    “小黄，你看梨花节的事……我们收了旅行社那么多的定金，门票也都卖出去了……资金巨大，流程又麻烦。实在不行，我们退他们一部分钱，然后在这里搞个农家乐，晚上办篝火晚会，白天在带着游客去山里玩玩。我们景点的设施都还好着，咱们这里有山有水。”
    黄佳艾一咬呀：“退钱吧。”
    “小黄……咱们遇到的是天灾，是说不清楚的意外。要是真把这些钱退回去，我们今年肯定亏大了。比如说几家餐饮行业，你也晓得吧？咱们村的条件很差，烹饪用的蔬菜，米粮单单自家屋是不够放的，大家都是在院子里搭起一个临时的棚子，把物资存放在里面。今天这场冰雹，几乎让这些材料全毁。这些钱有些是借的，有些是几家人东拼西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倘若我们能够让梨花节正常的举行，我们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能回一点是一点啊！”
    黄佳艾看向他：“天灾是我们遇上的，我们不能欺骗游客。”
    “我们的村民有多不容易，小黄你不知道吗？他们的钱既然已经交了，那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的问题，谁都不想有这场冰雹！我们村没赚到什么钱一点都不打紧，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们一辈子都在还钱。小黄，这个事情你再想想吧！这些钱要是退了，我们哪里还有钱去修缮被打坏的路灯还有其他设施？我们也可以重振旗鼓，我们可以来年再办，可是钱从哪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既然打的是梨花节的噱头，就一定要有梨花。我们村里现在没梨花了，不能强买强卖呀！”
    “都说了，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还能阻止天下冰雹不成？村长，这次要是一点亏损都补不回来，咱们村就没办法再投入了。”
    李村长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他手里拿着一根烟。烟烧了好长一段，灰烬被风轻轻一吹掉在地上。
    “退吧。”李村长拿起烟深深抽了一口。
    “村长！你也觉得应该退吗？这一退，咱们村可就没了。村民们没法再投入其他项目，从此还要一直还钱，你这不是把人逼得走上绝路吗？”
    “唉……咱们田坡村，诚信为本，做不出来骗客这种事。再大的困难，咱们还有党和国家呢。”李村长拍拍男人的肩头，转头对李会计说道：“咱们一共收了多少钱？你算一下，都给他们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吧。”
    李会计也有些紧张“：真要退？”
    “退！咱们老老实实做人，没梨花就是没梨花。大家信我，明年这里花照样开。”
    “开是会开，可再也不像今年有钱来搞这些活动。”
    李村长说道：“行了，梨花谷的事情就这么决定。咱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处理好这场灾祸。大家都别愣着了，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唉……遇到这种问题有得忙活，先去清理道路。”
    田坡村很快来了不少记者，记者随意采访村里的村民。
    村民A说道：“这场冰雹可厉害了！当时我正在田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接着噼里啪啦的冰雹打下来。打着我肩膀，看看都青了一大块。”
    摄像头对着村民的肩膀扫了一下，又转向另一个镜头。
    村民B是个小孩子，她奶声奶气的说道：“早上我和妹妹一起去上学，结果就遇到天上下珍珠。打在身上可疼可疼，我妹妹都被打哭了，幸好我拉着她跑得快。”
    村民C手里捧着一碗冰雹和一个鸡蛋：“这冰雹顶吓人，看！现在还有半个鸡蛋大，那是化了的，我刚捡起来的时候，就跟鸡蛋一样大。诶呦！老火！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我家的太阳能砸坏了，隔壁那家的天花板也砸了个窟窿。”
    ……
    李村长正和另外几个村民去公路上铲冰雹，李会计火急火燎的赶来：“村长，村长！棠川县应急管理局来人了。”
    “哎，我这就过去。”李村长把手里的铲子交给身边的人，应道：“今天要把公路铲出来。不然前段时间来我们村里的游客都回不去家了，大家加把劲！”
    黄佳艾干不动那些粗活，急急忙忙的去看各户人家的受灾情况。
    半路上遇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手里正拿着小铲子铲冰雹堆冰人。
    黄佳艾走过去问道：“妹妹，好玩吗？”
    小孩听到有人跟她搭话，她扬起小脸点点头，看看屋里又摇摇头。
    黄佳艾觉得她甚是可爱，伸出手摸了摸她冻红的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什么意思呢？”
    “这冰好玩，我正打算堆一个雪人。不过……我爸爸好像不太开心，他坐在院里看着一边扫水一边叹气。妈妈也是，早早拿着铲子出门，现在还没回来。让阿爹阿妈不开心，那就不好玩。”
    院中的男人听见孩子在讲话，匆匆丢下扫帚跑出来：“茜茜，你跟谁说话？爹不是教过你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讲话吗？”
    小娃娃指着黄佳艾说道：“不是陌生人，是黄阿姨。”
    男人这才看过去：“小黄，我不知道是你。”
    黄佳艾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脸：“你爸爸说的很对，不管认不认识都要有防备意识。”
    “哦，知道了。”小女孩躲到男人身后。
    男人说道：“小黄，进来坐。”
    黄佳艾想起小孩说她爸爸不高兴，便随男子走进院里。
    院中已经经过一番打扫，冰雹被堆在一个角落，成了一坐‘小山’。堆放冰雹的对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石棉瓦简易棚，石棉瓦上有无数个洞，破破烂烂，原本堆放着蔬菜的架子上全是残枝败叶。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