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与海角

“好像……有些眼熟？”可是她一下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兴味的看着她。“你这是在搭讪吗？”毫无恶意，也没有嘲笑。
  
  “不是。”她摇摇头，脸颊微红。“我真的觉得你很眼熟。”
  
  “三个月前。”他说道，又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坐下。“百货公司门口，还记得吗？”
  
  三个月前……她一震，仿佛被电到般！男人奇怪的看向她突变的脸色，轻笑道：“应该……也不是很好的回忆吧？”那时的她，是流着泪微笑着，他忘不掉，那张悲伤到心痛的脸孔。
  
  她握紧画笔，低下头。“我……”
  
  “你的画很好看。”他打断道，看出她的为难。“你的画仿佛是活的，你赋予了它们生命。”
  
  “有吗？”她也适时转移话题。“我也只是随意画画的，你看……”说到这个，她也兴奋了起来。“甜蜜的情侣，温馨的母子，还有高大的树木……是不是很美好？”
  
  “恩。”男人赞同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真的……很美好。”
  
  她又看向他，他腰间挂着一个贴身小包，一身清爽的打扮。“你也是来郊游的？”今天天气不错，又是周末。
  
  “算吧。”他看着她的画，然后偏过头。“你继续画，我就在这坐会儿。”
  
  “恩。”
  
  天涯继续动笔，方才沉重混乱的思绪也稍稍减轻。好一会儿，她终于完成了这副作品，再看向男人，却见他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见她画完，他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小包内。
  
  “谢谢你。”他突然说道，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却站起身。“我要走了，再见。”
  
  “啊？等等！”她急着站起身，唤住他。“你……我是说……”不知为何要叫住他，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的名字？”他问道。
  
  “天涯。”她答道，他微微一笑。“你呢？”
  
  “……海角。”犹豫了几秒钟，他才回答。
  
  “啊？”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在耍她吗？可是……他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不再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孤独，寂寞，悲伤。那一瞬，她想到了这些词语。好想，好想记录下来……啊，又是自己的职业病。自嘲的笑了笑，她又坐回去。
  
  忽的，一阵喧哗打破了此地的平静，一群二十左右的青年人骑着帅气的摩托飞驰而来，压上了草地，她不禁皱眉。有六人，三男三女。那几人就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跳下车，迅速将桌布铺到草地上，拿出很多……啤酒？
  
  “我喜欢她的画！”一道突兀的声音，她回过头，是那群人其中一个女生，俏丽的短发不及肩膀，搭在耳旁的几束挑染了淡黄，时尚可爱。
  
  她身边的男生也看向天涯，她站起身，想要将东西收起来。正要离开，一道阴影拦在她面前，抬头，阳光下，是一张年轻帅气的俊脸，时尚的短发烫得竖起来，一身的名牌。
  
  “我女朋友喜欢你的画，能卖给我们吗？”那人说着，从口袋里抽出老人头，大概两三张吧。“这够了吧？”
  
  而她却迅速向后退一步，在他诧异的眼神里转身离开。
  
  “等一下！”他追上去，不爽的伸出手拦住她。“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语气有些傲慢，又是些纨绔子弟，她嘲讽的勾起唇角。
  
  “不好意思，我不卖。”她这才淡然开口，看向那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但冷硬的抗拒却让对方怔住。“请让开，谢谢。”
  
  “你……”似乎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而就在他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那个女孩也走了过来。
  
  “我要你的画，钱不够的话我再加。”她年轻活泼的面容上却涂着化妆品，穿戴得时尚华丽。
  
  “我不卖。”她很坚持，想要绕过他们离开。
  
  而看到女孩不甘的神色，想要讨好她的男生着急的扯住天涯的衣服，却不小心太过用力，嘶拉一声将她的外套扯开，她想要挥开他的手，却一下绊到地上的石子——
  
  “呀——”
第3章
  “你，你没事吧……”
  
  “让开。”她眼里的冷漠与排斥令那人愣住，本想扶住她的手臂僵在空中，她缓缓站起身，在每个不同眼神的注视下，拍了拍沾了灰的裤腿，将被撕坏的外套脱下，与画夹一起抱着，默默的离开。
  
  “什么嘛！”好一会儿，女孩才挥挥手，恢复一副不屑的态度。“不就一副破画，还了不起的样子！我哥公司多得是，不知道比她的好多少倍，哼！”
  
  再看方才的男生，他却依旧愣愣的看向天涯离开的方向，脸色不同于平日的调笑，多了一份认真。她不满的说道：“你看什么，难道她比我好看吗？”还盯着人家的背影，真是的！
  
  那男生回过神，又恢复平常。“哪有，只是觉得她怪怪的，该不会精神有问题吧！”一群人又笑闹开来。
  
  走回市区的天涯有些狼狈的找到一个街边长凳坐下，整理了下衣服，手背上轻微的擦伤，叹气。真倒霉，不过幸好画没有折坏。她小心翼翼的将画纸拿出来，看了看，心情好了许多。
  
  又收回去，看了眼衣服，又要补了。望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刺得眼睛有些痛。她收好东西，回到一间破旧的公寓内。单人单间，只有一个简陋的洗手间和厨房，客厅都没有。
  
  不过也不错了……她笑了笑，像她这样随时离开的状况，能有人租给她就是运气了。不能，太奢侈。吸了吸鼻子，是啊，太大的希望只会让她更绝望，就好像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幸福，以为……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握紧双拳，挂在脸孔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不该再去回想的……叹口气，大概……是今天被提及的原因吧，看来她还修炼得不够彻底。
  
  拿起针线包，她无意识的修补着外套，忽然想起方才那个奇怪的男人。“海角”吗？是不想告知真名吧……不过拿她的名字做对调，还挺有趣的。反正……她的名字，也不算真实吧……
  
  第二天，祁扬依旧惯性朝路过的广场上瞥一眼，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高兴的让司机停车，走过去。
  
  “嗨！”语气不自觉的上扬，她看到他，微微一笑。“你今天在了。”
  
  她眨眨眼：“昨天出去写生，难道祁先生周末不休息吗？”见他忙碌的眉心有些疲累，也不用他回答便知晓。“大老板也挺累的，没有休假。”
  
  他坐到她身边，注意到她手背上的创口贴。“你的手……”她微愣，笑道：“不小心碰到的。”见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又说道：“不用去上班吗？”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手表，有些依依不舍的站起身。“要去的，再见。”
  
  “拜拜！”转过头继续整理画具，有人来看她的画，她微笑以待。祁扬微叹，这样一个女孩……不在公司，真的很遗憾呢。
  
  祁扬离开后没一会儿，一个穿着休闲装，显得较为年轻的男人来到她那里，没等她开口便坐下去，翘起二郎腿，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画画么？”咧起的嘴角让她好想笑……她点点头。
  
  她拿起纸笔开始，对方兴味的盯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你不看着我，怎么画？”见她脑袋都要贴着画夹了，对方嗤笑道。“还是你害羞了？”他魅力好大呀！
  
  “才不是！”她无奈的回道，怎么最近老遇上奇怪的人。“请您坐好，这样我也没法画。”对方像只猴子一样左右动动，又不停盯着她，好像很兴奋一样。
  
  “你这么年轻，怎么没有读书？”他老实了点，但嘴巴却不停。“没有钱吗？我看你画这么好，应该可以赚很多吧？会不会有大老板看中，聘请你？”
  
  她叹息。“先生，如果您的本意不在画像，就请不要浪费那十元钱。”而她也不想浪费精力应付一个别有用意的人。“有什么事请直说，好吗？”
  
  那人挑挑眉，有些微讶，干脆端着凳子凑到她身边，无视掉她不悦的皱眉。“果然不错耶！”仿佛看稀有动物一般盯着她。“人长的……还行，画也不错。”瞥了眼她身边的风景画。“脑袋也挺聪明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摆摊？好可惜！”
  
  “……”她怎么觉得他像斡旋黑道的太子爷，出来勾引无知少女的？
  
  “还是你没有实力，这些都靠运气画出来的？”
  
  “当然不是！”说到这个，她可不让步。“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学画了，我绝对不是出来骗人乱画的！”这人好没礼貌。“这位先生，如果您只是好玩的话，很抱歉，我很忙。”
  
  她冷下脸赶人，还挺个性的嘛！对方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轻笑道：“别生气嘛！看看你，这么好看的鼻子都皱起来了，多可惜呀！”
  
  “……”她无语，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嘛？”还是她和这个城市犯冲，看来不能待太久，不然不知道还会遇见怎样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