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与海角

  
  “……抱歉，我有自己的理由，可以吗？”
  
  “当然可以。”想了想，又说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呢？”
  
  她深深呼吸，笑了笑：“最近生意不好，没钱吃饭了呗！”耸耸肩，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她看了看一旁已傻眼的李秘书，尴尬的笑笑。“什么时候开始？我什么都不懂，你要跟我讲清楚一点。”
  
  祁扬注意到她的视线，也才记起一旁的李秘书。“现在就可以，李秘书，你把沈氏企业的资料拿来，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李秘书立即点头，干这行的什么稀奇景观都要习惯啊！最重要的，还是嘴巴要严实，就像那位小姐说的，为了饭钱！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祁扬向天涯解释了所有细节，令他诧异的是，天涯虽只会画画，但对广告设计似乎也有底子。
  
  “我想，他应该比较注重写实，你们公司做出来的都经过很多修饰和改造，比如说这个……”她拿起最近期的图纸，上面的风景栩栩如生，却无法给人鲜活感。“虽然做得跟真的一样，但这种完美无缺的质感却让人厌烦，没有缺憾的东西只会让他觉得虚伪，看多了，更厌恶。”
  
  抬起头，望进一双诧异的眼眸，立即解释道：“我是乱猜的，你们之前画的那么好他都不满意，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捏紧图纸一角。“而且我在外面这么多年，类似的人也见过不少。”
  
  “你很小就出来摆摊？”祁扬没有在意公事，似乎更想听她的私事。“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真的才二十左右！
  
  她喝了口咖啡，轻笑道：“我高中读了一年就出来了，圣诞过了我就差不多进入二十三。”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看起来很嫩，是有好多人怀疑我的绘画经验呢。”在外这么久，看起来太嫩所吃的亏都尝过，不过她都一笑了之。
  
  祁扬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女孩……“你那么小就出来了，家里……没有人吗？”仿佛触动了某些心事，她的眼神有些迷蒙。
  
  “我还有一个父亲，不过常年在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而她，就是出门找人的，有些可笑呢……“觉得很惊讶吗？其实我觉得还好，就算读书，我的心也在画画上，这样正好满足了我的心愿，能不停的画我想画的东西。”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天涯开朗的情绪却让祁扬的心微颤。
  
  “你真的很坚强。”明明只大了妹妹一两岁，却成熟不止十年！高中只读了一年……那不是十七八岁就独自出门了吗？他也不好继续探究下去，只是在心底对她又多了一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如果早些认识她，或许能帮助她……
  
  “坚强？”她看向他，眼里不再平和，有些复杂的情绪稍稍外露。“你也觉得我很坚强吗？”有些嘲讽的意味，是啊，她很坚强，坚强到……“不坚强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即使倒下了，也只能自己慢慢爬起来……”始终得不到，那人的怜惜……
  
  因为她很坚强，所以不怕伤害她吗？因为她始终是一个人，所以不怕离开她吗？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错，自己的责任吗？所以她，必须坚强。
  
  祁扬忽的将她搂进怀里，控制不住的大口呼吸着！眼前的女孩浑身散发出深深的悲伤，冰凉刺骨，他稍稍沾染了一点，便开始心痛——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事情，才会像她这般模样？
  
  “祁扬……”她有些受惊，想要挣开，祁扬却加大了桎梏的力度，缓声道：“就一下下，让我安慰你。”她让他心痛，从小见惯了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们，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坚韧又如此悲伤的女孩，她散发出来的气息紧紧环绕着他……
  
  她的双眼模糊了，从方才起，思绪便不断环绕着曾经……好想发泄一下……但她还是努力吞回泪水，她为“他”流的眼泪，已经够了……
  
  “请你说，‘天涯，加油，你能行的’，好吗？”她沙哑的嗓音缓缓出声，祁扬微愣，还是照做。她握紧双拳，闭上双眼，许久，缓缓睁开。“谢谢你，祁扬。”推开他，她整理了下头发。
  
  祁扬望着她逐渐恢复的笑容，有些不能反应。“天涯……”为何，她能如此洒脱？虽然不知道她的过去，但他能感觉到她曾受过伤，还很重。
  
  “谢谢你，是我失态了。”她淡然答道，心情已逐渐平复。
  
  “不，我才是。”祁扬也有些尴尬的站起身，他是怎么了？她不过是才认识不久的女孩，他对她……应是同情吧。“我送你回去。”不等她开口，他便拿起外套，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她有些诧异，不过……大概是因为她帮他公司做事吧，也没有想很多。
  
  “你家就住这？”祁扬皱紧眉头，和祁琪一样，似乎同样不可思议。
  
  “那个……我上去了。”天涯急忙上楼，也不等他回答，祁扬也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暗叹，自己的确管太多了。嘴角轻轻勾起，心情，竟好了许多。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一阵压力，回过头。“海角？”他站在她身后，静静的。“晚上好啊！”她笑道，他却叹息。
  
  “刚刚那个人……你们很熟？”他的嗓音有一丝犹豫，她点点头。“我买了菜，做给你吃吧，算是回报你的‘热心’。”他立即转移话题，她也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看起来还蛮多的。
  
  来到他的房间……她有些微讶，十分整洁清爽！那不是她收拾的！他并没有在意她的眼光，示意她坐一下，便进厨房开始做菜。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她忽然起了疑惑——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这样不会不方便吗？”望着他垂下的刘海，有一丝颓废的味道，她看着好笑。“要不要夹起来？”
  
  他摇摇头。“不用了，你坐着就好。”她却突然起了玩心，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就撩起他的刘海——
  
  “放开！”
第6章
  “对不起……”好半天，天涯才回过神来。
  
  海角没有再说话，只是迅速的将菜炒好，端上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见她有些呆愣的模样，又说道：“你不要介意，是我的脾气不好。”
  
  天涯摇摇头，看向他。“是我失礼了，抱歉。”她是怎么了？竟然如此不知分寸。
  
  尴尬了一会儿，两人忽的相视而笑，不知为何会纠结于此。
  
  “你做得好好吃！”天涯赞道，她自己都只会随意热一热，现在想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又看了眼四周，她说道：“你整天都在整理房间吗？”看起来天壤地别耶！她也只能帮他简单的清理一下，有些羞愧呢。
  
  “恩。”他点点头，望着她一脸满足的微笑，说道：“你很容易满足。”几道小菜，就让她开心成这样，好像是在吃满汉全席般。
  
  她歪过脑袋，轻笑道：“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人总有欲望。”是人都有，他叹息。
  
  “或许吧……”她不置可否，反正自己开心就好。“我的欲望就是让自己开开心心的，然后丢掉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人生只有几十年，何必要痛苦纠缠呢？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望着她甜美的微笑，他忽然有些疲累。“天涯……你真的要行走到天涯么？”就如他一般，走到海角。
  
  “不知道。”她耸耸肩，毫不隐瞒。“也许就这样走下去，也许……会再遇见什么人，让我停住脚步吧，我……也不想强求什么。”当然，她还是会向自己的目标寻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再’？你已经遇见过吗？”他敏感的问道，其实……也能猜个大概。
  
  她点点头，也不介意他提及这个。“曾经是有过……不过，还是没能停下。”扯了扯衣角，她看向他。“你呢？也是最近才到这里的吧？”感觉他和她很像，一样在漂泊流浪呢。
  
  “恩，我来……探望几个老朋友。”他隐晦的说道，她也没再多问。
  
  开门目送她回家，他靠在门边，朝她微微笑着。“好梦。”他轻声道。
  
  “你也是。”关上门，天涯讶异的发觉，自己心里一天纠结的难受，竟舒缓了许多！
  
  “美女！”正在对着广告牌徒手描的天涯被吓一跳，抬眼看去，竟是程靖宇。“听说你这两天来我们公司‘打杂’？”虽然她很少进出公司，大都在外搜集资料——绘画风景。
  
  她微愣。“恩，帮祁扬画画。”程靖宇凑到她面前，又像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喂，他今天很忙，我们一起吃午饭吧！”怎么好像……她有些好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可是真心话，天涯的笑容有股魔力，纯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别闹了。”她说着，收起画板。又望向那块广告牌。“很漂亮。”程靖宇也看过去，轻笑道：“是啊，听说是那个著名的流浪画家Vony的作品……”
  
  “你知道他？”天涯立即看过去，十分吃惊。“对了，你们是做美术的……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