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与海角

“我说过了，她才是你的妻子。”
  
  “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说我混账也可以……天涯。”他忽的严肃了语调，她有些不安的抽了抽手，还是抽不出来。“我打算和芳兰离婚。”
  
  “你疯了吗？”一瞬的错愕，她吼道。“婚姻怎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就好像……她的父母。
  
  “当初结婚都是糊里糊涂的，这些时日我们过得并不开心。”他说得很直接。“在跟你重逢前我都有此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他承认自己很任性，但……他放不开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冷冷看向他，眼里充满了失望。“君，我会很后悔……后悔自己曾那样的爱过你这样的人。”
  
  沈君的身子僵住，握住她的手却依旧用力。一阵沉默，忽的，他又猛咳一阵子，天涯要叫护士，他却拦着不让。望着他如此痛苦，好像要将肺咳出来般的模样，她的心一紧。
  
  “我求你……天涯……起码，陪我做检查……”他抽出空挡说道。“我不要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人……胆战心惊……”
  
  天涯望着他这模样，惨白却泛黄的脸色，乌白的唇色，于心不忍的说道：“好，只要你做检查，我就不走。”他泛起了笑容，而她，却无奈叹息。
  
  她去见海角，不知如何开口，对方却明了的笑了笑。“我等你。”他理解的说道，轻轻抱住她。“不用刻意的隐藏情绪，反正我不急。”她点点头，咬唇。他好笑的松开她，弯下腰轻触她紧咬的双唇。“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过些天就可以回公寓了。”
  
  “恩。”只是……她有些疑惑，跟他一起的女人是谁？他又为何装作不认识她？不安的握起拳头，他包裹住她柔软的手。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作出承诺，他深深的望着她。
  
  大概是沈君的坚持，沈父默许了天涯留在沈君身边。医生给沈君做了个详细的检查，他的肺部长了一块肿瘤，发现得早，还没有扩散的迹象。只是还没查出是不是良性的。
  
  病床上，沈君握住天涯的手，不时的讲着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天涯默默的听着，偶尔答话。两人对玉芳兰和海角都避而不谈，这些天也没见着海角的人影，天涯内心虽有些挂念，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沈君深叹。“天涯。”
  
  “恩？”
  
  “你究竟……有没有看过我呢？”他的眼神很迷蒙，好像看着的并不是眼前的她，而是……很久以前，还痴痴守在自己身边的她。“我总觉得，你的心离我好远，我看不透你。”见她沉默，他苦笑。“你真的叫‘天涯’吗？你这样流浪……究竟是为了谁？”曾经的他从未想过其他，但是现在……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但是我不得不一直走下去，累了，痛了，依旧不能停止，就好像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启了就无法止住一般。”叹息，他困惑地看着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想，自己是在哪里，今天要做什么……没有一个固定的屋子，更没有一个固定的家。”轻柔的嗓音充满了伤感，沧桑的疲惫令他心疼。“我不哭，是因为我知道哭了也没用，我也没有时间哭泣……”
  
  “所以，我说你很坚强。”将人生看得如此……算透彻吧？“真好……”
  
  她却苦苦的抿起唇，垂下眼睑。“君，不要羡慕我，其实你很幸福。”疼爱他的父亲，深爱他的妻子，还有温暖的家庭。他无法理解她的苦，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希望是最后的目的地，却……总是在失望中离开。
  
  “是吗？”没有反驳，因为他看出了她眼角的疲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此刻竟充满了沧桑感。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可能陪我浪迹天涯，而我也不会为你彻底停留。”她试图劝服他的固执，或者说是偏执。
  
  “我知道。”轻声道，他承认。“可是很难。”放手，很困难。
  
  天涯深叹，她知道他说的那些理由都是借口，钱她用了就是用了，他再如何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她也已离开，他们不再是恋人，所以她和海角一起也是她的自由。
  
  “玉芳兰不是比我好很多吗？有家世，对你那么好，又那么优秀……”
  
  “可她不是你，她不能像你那样给我那种……特别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是啊。”她深吸一口气。“一样的，海角他或许没有你或者祁扬优秀，没有背景，也没有外表，但是……他却能给我特殊的感觉，让我想和他一起走下去……”见他黯淡了眼神，她继续。“我知道这话很伤人，但是君，我和他是相爱的，曾经的我爱过你，但那也只是过去了。”强扭的瓜不甜，他该懂的。
  
  静默，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沈君躺下歇息，而天涯也才到门外喘口气。却在此时，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讶异的看过去，竟是玉芳兰！
  
  她看见天涯站在门口，也停下了脚步。秀丽的长发微乱，风尘仆仆的模样十分狼狈。她大口喘息着，好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只能呼吸。
  
  “他休息了。”天涯率先开口，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不甘心……”她终于能说出话来，理了理头发。“我不要守在家里等他回去，我是他的妻子，应该是我陪着他，他不肯看病我就压着他看，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一口气说出来，她又咳了几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天涯微笑，轻声道：“你早该这样做了。”她不该放弃的，作为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妻子，怎能不努力的挽回丈夫的心呢？
  
  玉芳兰愣了下，并没有急着进病房，而是迷惑地看着天涯。“你……为什么要拿钱？”这也是，她的疑惑。“我以为爸是骗君的，但是后来查到你还是兑换了支票……”
  
  天涯耸耸肩。“就是正好需要用钱，不用白不用，反正你们也不差那些。”对他们来说那也许只是几顿饭甚至几瓶酒，但对其他人来讲……或许就是一条人命。她还要再说什么，天涯打断道：“你守着他吧，我先回去了。”人家老婆都来了，她还留在这里就太不像话了。
  
  回到公寓，发现海角的房间灯是亮的！一瞬的喜悦，她立即过去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隐隐的谈话声。
  
  “你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跟我走吧。”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她想了很久，好像就是……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是海角的声音。
  
  “一个人？”对方似乎很嘲讽。“那么那天那个女孩呢？”说着，顿了下。“就是你的邻居美眉对吧？”一副早已知晓的口气，海角沉默。“这个世上……没有我，也就没有你，难道……她比我还重要吗？”
  
  天涯到抽一口气，向后狠狠一退——那个女人在说什么？
  
  “谁在外面？”
第26章
  “……她说得没错，没有她，就没有我。”夜里，海角搂着天涯，轻声的说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对天涯似乎很不屑。“我说过，我曾死过两次。”她点点头，心情很阴郁。
  
  他笑了下，亲吻她的眉心。“我和她并无爱情。”解释道，知道她心里在意什么。“在那场大火后发现自己还活着，我便四处流浪，什么样的日子都有过。”他的语调很平淡，没有一丝的伤感，天涯却感到很心痛。“我想回家，可是我不能……”打住，又重回话题。“我觉得我被世界遗弃了，我甚至认为自己能苟存下来，只是上天的疏忽，我不应该活着。”
  
  她的心揪了起来，抱紧他。“所以当我走到海边的时候，我觉得很累，阳光明明很灿烂，空气也很新鲜，但我觉得那都不属于我。”叹息。“没人会注意到一个那么难看的小乞丐，我走到海里，海浪把我冲到很远……”试到天涯握紧的双拳，他轻笑掰开。“我已经没事了。”
  
  “后来呢？”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后来……”他的嗓音有些飘渺，逐渐陷入回忆之中。“后来我就遇见了零。”那个很高傲的女人。“她的父亲是很有名的旅行杂志社的社长，而她也喜欢四处游玩，无意间捞上了奄奄一息的我。”
  
  “是她培养我，让我获得了重生。”他又笑了，天涯感觉得出来他对她的尊敬。“也许那只是她一时兴起，更或者是觉得好玩儿，但对我来说却意义重大，然后她对我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的命是她的。”
  
  内心泛起微酸，天涯知道他不爱她，但在他心中，那个叫做零的女人却是无可取代的。“可能是嫉妒吧，对她来讲我不过是‘玩具’之一，当我有了心爱的女孩子之后，她就不开心了，不过你放心，她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就是胡闹一下。”他安慰道，天涯只能点头，不语。“天涯，我并未受制于她，只是……”他不想将她牵扯到那复杂的关系之中，他希望她的环境是单纯的，没有烦恼。
  
  “玉芳兰来了。”她忽然开口道，没再追究那个问题。“她说不会把君让给我呢。”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