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世熄

    右脚踮下一块尚未腐蚀完的壳骨，一跃而起，斜斜向上方飞去。
    又是一阵海水直面而来，里面夹杂着不计其数的蚰蜒。飒湮赶忙支起结界。
    勉力冲到鱼口边，飒湮几乎快将力气耗尽了。
    全是刺，密密麻麻地排满整个口腔。飒湮踮在一个尖上，掩住口鼻。浓重的腥臭味，腐蚀的酸味，半腐烂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鱼嘴紧闭着，上下颚那些锥形的牙齿紧密排列，一丝空缝也不留。
    飒湮定了定息，平静下来。
    若直接一指光脉撕开牙齿，强大的气流一定会乱窜，少不得误伤，风险太大。只能等恤自己张开嘴巴进食的时候了。
    飒湮捂了捂胸口，又加了一层结界在水珠上。珠里的那尾红鱼还在沉睡，全然不知外面的凶象。
    咕，一股巨大的臭气扑面而来，紧闭的嘴巴张开了。
    水和蚰蜒滚滚进来。
    飒湮一用力，逆行飞将出去，右手却直接对着那鱼射出万道光脉。
    “嘶。”血流成河，所有的蚰蜒都被吸引过去，疯狂吮吸抢夺，随着那尸体慢慢沉下去。
    飒湮松了口去，拼命努力向上游。
    那些玄武岩颜色变淡了许多，不知是什么缘故。
    飒湮也不搭理，只管游到洞口，直接冲了出去。
    但却进了封印。
    六星大龙纹封印。
    六个方位站着六位形色各异的山大王。旁边不远处放了一把竹榻，听浪半躺着，口中念念有词。
    飒湮撇撇嘴。
    “这结界不错，就是人不行。”
    “你已经受了伤，何必逞强。”
    “你觉得你们能困住我？”飒湮不屑，呵了一声。只右手光脉化剑，直接劈了下去。
    没有用。
    那边的听浪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能困住你。”
    飒湮只笑笑，坐了下来。
    淡淡道，“不过你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来困我杀我。真是有心了。”
    “对付你这种上古之神，怎么敢不尽心费力。”六位山大王也开始祝祷，唱的是荒灵。远古封印之术。
    “就是唱得难听了点，应该换成六位神女，才够格。”
    “呸。杀妻之恨，我得报矣。”
    “杀妻可不是我的错，毕竟是你计划好要牺牲她的。”
    “呸。”
    “估计你妻子到死都觉得自己很伟大。也是可怜。”
    “呸。你这种怎么配做神？”
    “你们游族是不是特别喜欢说这句话，”飒湮啧了一声，“可惜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什么。”
    “拨潮有些话说的挺对，年轻总有年轻的好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用知道，愚忠就好了。龙神是这么说的，拨潮也是这么教育的。”
    “不过，你家龙神知道你在帮他么？”
    “为主上排忧解难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飒湮笑着摇了摇头。
    “封稷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管瀚海。”
    “我们是不会让你找到主上的。”
    “你们看来知道我想杀封稷。”
    听浪不答。
    “也知道现在的我能够杀了他。”
    “不管怎么样，我们成功了。”
    “你们哪里来的自信？”
    飒湮摸了摸胸口，带出一滴血来。双手捏诀再散开。那滴血慢慢凝聚成经文，一道道附上封印内壁。
    光芒万丈，六芒星光泽一层一层迸射开来又消散。嗡嗡声从地底深处传上来。
    听浪从竹榻上站起来，脸色都变了。
    天上响起一阵乐音，似祝祷，又似杀伐。风从海面直吹下来。
    那个上古之神，空着双手，慢慢从封印里面走了出来。大地震动，地壳龟裂纷纷陷落，六星龙纹支离破碎，那几个大王死伤跌落，不知所在。
    神只慢慢踱着，踏着虚空，来到听浪面前。
    “你，你·····”
    “大概，拨潮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神，”飒湮偏了偏头，“当然，你也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两个神。”
    听浪睁着惊恐的眼睛，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
    一指封喉。
    当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飒湮拍拍那个已死的头颅。
    “毕竟，你还小。”
    远处的海里隐隐约约传来吱吱喳喳的声音。
    飒湮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橙色的光在海天一线处隐隐约约。
    金乌已经落下。现在却像要重升般，在西方透亮。天上有薄薄的云片，灰白杂间，整个天穹泛着奇异的粉。
    一大群刺鳐从橙光里飞出，踏着波浪飞翔而来。能看到刺鳐上，有着极强的金属反光，晃人眼。
    再近一些，便看清了。每一只刺鳐上站着一位金甲兵，手持金戈，另一只手提着盾，浩浩荡荡而来。
    身后是第二梯队。海马军。全身鳞甲，嘴上护着尖尖的棱角，五六只为一队并行，缰绳向后混成一股，由银甲兵牵着。
    紧接着是鲨鱼，眼睛泛着幽蓝的光，身上斑驳画着些图案，尾巴尖上却并排穿着五六个圆环，碧玉色，偶尔有浮游水草碰上它，嗤一声便燃成了灰烬。
    电鳗，海蛇，以及各种各样讲不上名字的生物。排成这支军队，慢慢向飒湮驶来。
    瀚海的精锐部队。
    飒湮摇了摇头。
    封稷真是没用。
    右手光脉化剑。飒湮静静站好。
    为首的金甲兵已经来到人前，吁了一声，走下刺鳐。
    “这位神尊，请你离开瀚海。”
    “我不想杀你们。“
    金甲兵皱了皱眉，“龙神不会为难你，只要你离开。”
    “你们是不是一定要做炮灰？”
    “你们上有老下有小的。”
    “可我们知道，那连年的海卷，你吃了我们多少亲人。”
    “所以，国仇家恨？”飒湮抖了下右眉。
    “那来吧。你们要怎么样的死法呢？哦，我不吃游族了已经。”
    军队里发出巨大的怒吼声。
    金甲兵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向飒湮作揖，“那么，我们就尽全力了。”
    无数道箭直直射向飒湮。
    飒湮只是看着，并不躲闪，也不设结界。所有的箭穿透身体，落在后面。
    金甲兵的眼神有一丝慌乱。
    “起。”
    他举起左拳，又放开。
    第一梯队水涌而至。
    啄，砍，刺，杀。飒湮只是轻轻带过，血流成河。
    第二梯队，第三梯队，一队一队加入这个混战。
    像是海底开出了花。以飒湮为中心，一圈一圈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种族。砍杀，刀影闪烁。接着是血珠，一缕一缕的血肉，还有炸飞的头颅。
    森然白骨无所惧，屠戮生灵又何谓。
    飒湮只是一剑一剑，又一剑。
    感觉不到高兴。
    光剑却吟吟低响。是的，多少年没有喝过这么多血了。
    飒湮便将光剑甩了出去，任它自己去砍杀饮血。
    自己坐了下来，曲起膝盖右手支颐撑着脑袋。
    刀剑落在身上如同虚空。自己本来就是虚空。更何况现在的阴灵之身。
    颓然。
    姐姐，你看到这个场面的话，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