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世熄

    少女们依旧在继续。演郢作揖道，“神尊，溯裳姑娘。请到后边用餐吧。”
    挥挥手，登时，几个器部的大汉扛着食几摆在后方正坎位。其他桌子在两边依次向南排去，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演郢的位置在飒湮溯裳的左手边，演凝在右边，其余依次按位份排过去。
    中间的少女们换了一支歌舞。
    单单等着客人入席，然后，一声“坐”，所有部落的人都席地下来。
    中央的少女们也停下来。只是一阵青烟。原来，只有一个少女。靠着幻化，舞着群舞，粲然如烟火。大家齐声叫好。
    那少女笑盈盈，向前一步，“演杳拜见神尊。”
    “第五代神侍？”
    “是。”
    “这是你的女儿？”飒湮偏头问向演凝。
    “不是。是族长的女儿。”
    族长站起来作揖道，“小女不才。区区幻术博人一笑。”
    “这个年纪能学到如此境界不错了。”飒湮点点头。
    又向演杳说道，“小姑娘，你是你母亲的第几个孩子？”
    “第八个，最小的那个。”
    “你的四姐演璃呢？”
    少女的笑颜僵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仍旧灿然道，“姐姐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飒湮转过头来，盯着族长。
    所有族内位高权重者，全部一下跪倒，所有族人也跟着一起跪下来。
    “很好，你们很好。”
    飒湮提起筷子，夹了一片笋，细细咀嚼起来。
    空气又凝重起来。
    沉默间，溯裳轻轻拉了拉飒湮的衣袖。
    飒湮不作声，又过了几分钟，才幽幽道，“起来吧。”
    族长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姐姐不在，你爱女心切，倒也没什么。起来吧，我不会怎么样。”
    “老朽知道此事罪孽深重，但希望神尊能够看在这把老骨头的薄面上，能跟春神说和让小女活到成年，再享几年人间之乐。老朽死而无憾。“族长开始磕头起来。
    “姐姐还在疗养，不会轻易出来。”
    “春神她······？”
    “姐姐已经好差不多了，我只是不希望她到处走。”
    “这事我替你瞒着，完全是为了当年。你自己也好自为之。”
    咚咚咚，又是几个响头，“多谢神尊，多谢神尊。”
    “不过，你自己的身体也要自己保重。毕竟能多享几年天伦之乐是几年。”
    “老朽无妨。”几滴泪水滴在青石板上，浸渍出淡淡的阴影，演郢埋着头，微微颤抖，“老朽无妨······”
    飒湮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绿色的小方盒，放在演郢的食几上，“这个给你。”
    演凝的鼻子抽了抽，突然一下俯下头去，“多谢神尊。狐族多谢神尊。”
    演郢颤巍巍抬起头来，伸手打开，一瞬间又惊又喜，也赶忙俯下头去，“多谢神尊，多谢神尊。”
    “好了，起来吧。演陌·····”
    一旁的演陌应声扶起老头。
    “赶紧把岩羊肉端上来，我都饿了。”
    “好好，”演郢用衣袖拭拭泪，赶忙一挥手，“上菜，都摆上来。”
    闷声不语啃了几块岩羊排骨后，溯裳突然传音道，“阿寻去哪里了呢，我都没有见到她。”
    “这种场合阴狐不会出现的，”飒湮依旧在啃，“历代阴狐性格各异，但有一样是一脉相承。都是狂放肆意不拘礼的主。这种场合，根本不会出现。”
    溯裳偏了偏头，又拿起一块排骨，“你说一脉相承，我想问，阿寻是姓‘阿’么？”
    “不是。阴狐没有姓。也不是单传的一支。她是八部里面诞生的，一出生就是火红的皮毛，之后会被神侍抱回神殿，在那里长大成人，开始她自己的宿命。阿算是尊称吧，也表示她只有一人。”
    “我倒很想知道阿寻的父母是谁。”
    溯裳看了看这一个食几大圈，“你说，她的父母会感到难过么？”
    “难过？在这狐族里再待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飒湮转头向演郢，“今年的岩羊肉质又肥美了不少。”
    “神尊不嫌弃就好。”老头拱手作揖。
    “另外还有一道炙炖兔肉，是今年狐崽子们刚发明出来的新吃法。也请神尊尝尝鲜。”
    两个器部男子端扛着一个小鼎过来，摆在食几正中央。热气腾腾，肉香扑鼻，汁水在鼎内沸腾着，兔肉泛着金黄的色泽，混合着小蘑菇的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飒湮夹起一只兔腿，放在溯裳碗里。又夹起另外一只，吃起来。
    右边的演凝却站了起来，作福道，“神尊恕罪，午时点灵，得回神殿了。”
    “嗯。”飒湮摆摆手，“去吧。”
    演凝又向溯裳微微点头，略一作福，转身向半坡走去。
    飒湮在一旁轻轻说道，“阴狐要修炼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辰？”
    “天狐属阳，阴狐属阴，午时阳最盛。需要灼烧炼化。”
    溯裳叹了口气，“这与拔鱼鳞有什么区别。”
    “拔尽一身鱼鳞而成龙神，你愿意吗？”
    溯裳停下来，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飒湮笑起来，又夹了块兔肉放进她碗里，“那我们就继续吃兔肉。”
    吃过饭后，溯裳才知道，羊籽那东西迷人心智，也失人心智。但狐族总喜欢拿它来款待客人。一般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载歌载舞或裸奔。但飒湮那回，把人家的天狐神殿给拆了，还把拆下来的材料填了河。这是狐族有史以来最忧伤的大事纪之一，也许也是鲛族最忧伤的大事纪之一······
    “咳咳。神尊和溯裳姑娘请暂居在神殿西偏殿吧，可好？被褥等已全部备齐。”
    “嗯。”
    演郢向外挥了挥手，“演陌，你之后带神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