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延州1


    延州城西,在延河岸边有一处龙王庙,距离延州城还有些距离,后面就是乱坟岗,前些年听说闹鬼,说以只有求雨或者春日祭祀的时候有些人气,这个时节被荒草几乎遮掩住了,连讨饭的乞丐都懒得过来。
    今日已经快要三更了,庙中却依稀有些火光。
    破烂的大殿正中是一座挂满蛛网的龙王塑像,两边画的是虾兵蟹将和龙王戏水的图像,屋顶塌了一大块,画像也被雨水洗刷掉一半,只剩下斑驳的土墙。
    供桌已被推到一边,大厅中架了篝火烧着汤,周围堆着箱笼货物,院里还停放着独轮车,有十几个大汉在各处巡视,好似一众路过的行商在这里歇脚。
    篝火旁边坐着一个汉子,白净脸庞,短短的山羊胡子,虽穿着普通,但身上却掩藏不住凌厉的杀气。
    旁边一位侍立的护卫小声说道:“已将书信送到殷将军府中。”
    却是河北口音。
    汉子点了点头,“其他几位都送去了?”
    护卫环走出去,视了一圈,说道:“只是燕三至今未归,我这就去看。”
    汉子楞了一下,问道:“去了多少时辰了?”
    护卫思量道:“四个时辰。”
    汉子刚端起一只碗喝了一口热汤,突然停住,猛地起身,说道:“四个时辰?燕三是个急性子,就是办不成也早该回来了,情形不对。”
    说着一边往殿外快步走去,一边招呼其他人赶紧出发,一行人趁着夜色向北方快速行去。
    这些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一支马队疾冲而来,为首的正是铁六。
    到了庙门口,两个铁卫翻身下马,从马鞍下抽出长刀,冲上前去,一脚踏开庙门,冲进殿中,却见篝火上的汤水还在冒着热气,箱笼货物还在,但却空无一人。
    铁六一跺脚:“这佌罗震鼻子倒是挺灵,跑的还挺快,真不愧是高勋一手教导出来的。”
    走到殿外,仔细观察着四周,道:“东北有惊鸟,他们定是去了无定河,上马,咱们继续追。”
    带着众人上马,急急往东北驰去。
    马蹄声渐远去,却见江边的水草中钻出四个人影,正是佌罗震和三个亲卫。
    一个亲卫小声说道:“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只是甘校尉他们……”
    佌罗震叹了口气:“咱们还有大事要办,赶紧顺着小路进城。”
    延州城内,宇文定低着头喝完手中的药,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药汁,这才抬眼看着面前一身灰尘的校尉,苦笑道:“朝廷还在商议?”
    “问没问太尉和兵部,这一季的军粮什么时候运来?”
    元韬泽改制官制后,太尉一职由原殿前司大统领尉迟彤担任,但尉迟彤自元韬泽登基以来就一直称病在家,不问朝政。
    所以兵事全由兵部尚书杨莼管理。
    校尉回答:“太尉尚在养病,兵部说是粮草还在筹集,请将军再等一月。”
    宇文定苦笑道:“再等一月?这话说了都半年了,哎,算了,你下去吧,我明日写信,再找颜将军筹借一些。”
    校尉点头行礼,转身离去。
    宇文定干咳了两声,将药碗搁在床前的案几上,从床边拿出铁六送来的延州地图看了起来。
    许久才长叹一声:“要是嘉兴伯还在,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亲卫济焕忙将一杯水递上,一边小声说道:“公子这病刚好,蒲奉常说了这病还是多将养身体才是。”
    “我的身体我知道,征战多年,那里有这般金贵,倒是多日未曾锻炼,这才感染的风寒,去,叫家将将我的战马拉来,乘着这风和日丽,我去城外打几只野味来!”
    济焕知道宇文定性子,知道他又要去找铁六,只得去殿外叫家将准备战马弓箭。
    宇文定站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差点摔倒在地上,吓得旁边的济焕赶紧搀扶住。
    喝住准备去找军医蒲奉常的侍卫,宇文定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慢慢走到门外。
    外面阳光明媚,透过树荫洒在殿外的台阶上,宇文定扶着柱子眯着眼让阳光晒在脸上,耳边鸟儿鸣叫声传来,头晕才慢慢缓解,还是听了济焕的话,朝后山的万佛寺慢慢走去。
    万佛寺在延安城东清凉山半山之间。
    整座寺院依山凿石而成,西临延河,传说大晋武帝梦中游历黄河,遇见神人指引,梦醒后恰逢胡僧鸠摩智前来拜访,为他讲了尸毗王割肤伺鹰的故事,便命秦王在延安建了佛寺,并在清凉山的石壁上雕刻万尊佛像,故称万佛寺。由山下往寺门有六百余阶台阶,均是用青石打磨的细滑光亮,阶梯上是一座巨大的青石牌坊,上面刻着“赐建万佛禅寺”几个大字。
    一路石壁上万尊佛像和石窟,虽然在太宗时遭遇了破坏,但三世佛洞、弥勒佛洞、释迦洞、仙人洞、观音洞这些石窟中石佛像依旧或喜或悲,俯视着山下的滔滔河水。
    过了寺门,在半山处建造着一座九层八棱佛塔。
    佛塔乃是砖石建成,四面均刻着精美汉白玉佛龛,外檐上挂着花岗石及银铃铛,随风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塔左边是大雄宝殿,金碧辉煌,殿中镀金的巨大佛像宝相庄严,殿内香火旺盛,信徒不断。
    大雄宝殿西廊有一处不起眼的陋室,是白云寺主持释迦奕的居所。
    里面简洁清净,只一塌一几一尊青铜佛像,佛像前放着三张草席蒲团,释迦奕正微笑着数着手中一串翠绿的手串,对面盘坐着一位白发道长,却是刚从崆峒山回来的常山郡恒山真武观的观主纯元真人,而另一张蒲团上坐着一位身穿大魏官袍的中年文士,正是延州刺史曹符。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既般若生。”
    释迦奕将手中刚倒好的一杯茶递给对面的曹符,抬起那串翠玉手串,“使君心中放不下的只是妄念,使君且看这串手珠,乃是前朝石崇石齐奴的物件。”
    “金谷奢华今安在?美人一笑成白骨。名利乃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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