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薄如纸

    “母后！”一声稚嫩的童音，让我回过了神来。这是季婉言的孩子，他叫我母后，但我更希望他能够叫我一声“娘”，不为别的，只为圆了自己多年无子的遗憾。“平儿，去看过陛下了吗？”
    “嗯，看过了，他还一直在吐血，好，好吓人啊......母后！”他怯懦的道，身子还止不住的在颤抖，我轻轻抚摩着他的额头，他感受到了我手掌心的温度，用力抱紧了我，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母后，您是不是不喜欢儿臣呀，为什么儿臣从未见母后笑过？”这个孩子，只不过才十岁，就已经这么像他父亲了，跟他一样多疑。
    十岁了呀，是时候该让东宫元昭退位，让平儿坐上那个位置了。
    “平儿，你相信母后吗？”我没有回他这个问题，不是我在逃避什么，而是，我笑不出来，自从朱雀大乱那一天，我就只剩下了一副躯壳，不会再笑了。“嗯！在这世上，只有母后对我是真心的，最温柔了，儿臣当然相信母后了！”他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两颗虎牙，如此可爱的孩子，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因为他是季婉言的孩子，而心生恶意呢？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无子，对于东宫平，我自然是最疼爱他的。
    “那平儿既然相信母后，就要一直相信，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母后，自然做什么都是为你好的，阴白了吗？”
    他望着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喜德，扶太子回去吧。”喜德，原本是东宫元昭的太监，我见他做事很有分寸，由他照顾太子应该最是贴心不过的。“母后，那儿臣告退了。”见他如此懂事，我很欣慰，他以后一定是一位好太子，好帝王。是时候该去看看他了，我备了凤辇，直到皇帝的寝殿——
    他虚弱无力，满脸胡渣，整个人早已经瘦得跟柴一样，哪还有半点君王之态。记得他，不是气宇轩昂，温和有礼的，时而冷淡，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的东宫元昭吗？如今却变成了这样。“陛下喝完药，可好些了？”
    “婉儿？你来了？”许是老了，他每每看着我的脸，都会认错，若是按照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季婉言喜欢穿素净一些的，而我喜欢艳色，相对他来说，鲜艳如我，素锦如季婉言，我和她，除了脸长的一样，其他就不一样了，很好分辨的，可他现在却将我认成了季婉言，我是真的很气愤！
    “哀家是太后！不是什么婉儿！”我极为生气，季婉言，这次又是将我认成了季婉言！我好恨我这张脸，恨不得毁了！“昭华......你别这样......十年了！当年之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放下好不好？咳......咳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撩起挡在眼前极为碍眼的珠帘，大步走向龙床，一把揪着他的衣服，狠狠的道：“东宫元昭，你别忘了，你不过是哀家的傀儡皇帝而已！要是没有哀家，这个皇位，还说不定是谁的呢！所以，你没有资格要求哀家放下任何事！”
    自东宫挽宸驾崩后，是她扶东宫元昭上位，坐上龙椅。
    “昭华——平儿——刚才来看过我了——”他虚弱至极，甚至连说话都一顿一顿的。“平儿他是我独孤婉的儿子，你是不是想说，季婉言是他的生母？求我放了季婉言？平儿他只会认我为他的亲生母亲，季婉言她算什么，如此肮脏的女人。”很可笑啊，他到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要保季婉言？太可笑了！
    “放心吧，你驾崩了之后，哀家会让你和季婉言同葬，也会扶平儿登上这龙座的。”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忽然之间抓住了我的手，颤颤的道：“婉儿......她......她怎么了！？”
    “早已经死了——”我骗了他。
    就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把刀子实实在在的扎进了他的心口，他像是失了心一般，整张脸苍白的可怕，谁说帝王无情，只是不能说而已，这话刚好可以形容他与季婉言。“独孤婉......你好狠！”他苍桑的眼中满是哀痛之色，青筋已经暴起，就连着他布满眼角的皱纹都一抽一抽的。“我狠？呵！狠的，应该是你们！是你们！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东宫挽宸，你们兄弟俩都欺骗了我的感情，还害死了我未出生的胎儿，狠、的、应、该、是、你、们、吧！”我字字咬呀，心却在滴血似的疼。
    “你......恨我也好......至少这样能减轻你心里的痛苦——”我无意间发现了盘龙案上，那碗里盛装着黑乎乎的药汁，忽地眯起眼睛，冷冷的道：“你为什么没喝药？你，知道了？”
    他却笑了，苦涩的笑了：“早就知道了，你想除了我，扶平儿登基，稳固他的地位和江山......”“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去！这个皇位早就应该退位让给平儿了！”我怒了，东宫元昭这个老不死的！
    我端起药碗，扼住他的脖子，将药碗凑进他嘴角，接着狠狠将药汁灌进他的喉口——“给我喝下去！喝！喝！喝！”
    他并没有挣扎，很听话的将药汁吞入喉口。很快，毒性便已经发作了，他全身开始抽搐了起来，痛苦的皱紧了眉，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看着我——直到他断了气，死去。
    “东宫元昭，我曾经爱过你，你知道吗？”我整个人如失了灵魂一般，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喃喃的道出这一句我隐藏了这么久的，心里话......
    爱是一种能致命的毒药，生在帝王家，本不应该对女人动真情，我的平儿，希望你能应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