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书

    自从把肩头上挑着的担子卸了一部分给旁边的人分担之后，叶离便觉得整个人连着灵魂都轻松了不少。
    之前虽然信誓旦旦地和孟旸说过要闭关的话，可再说完那话之后，她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闲下来。即便这“闭关”是为了腹中的胎儿着想，但毕竟忙惯了，因此起初的时候她也担心过自己能否适应这种终日无“事”可做的闲人生活。
    或许也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家伙，加上经荆楚一遭确实也花了她不少的精力。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便觉得很是疏懒。
    就像平常她都是合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起来的，赖床的事情基本都不会在她身上发生。但在这段时间里，赖床贪睡都已经成了平常。
    本以为在这闲下来的时间里会觉得无聊，但有时候没事看看书、写写字，或者练练剑，到外头走走，一天就那样过去了。因为这时间过得快了，也不至于让她觉得难熬。
    虽说她这一段时间都待在这岁荣庄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多亏了叶祁和孟旸，对于外头的消息和形势她倒是一点没落下。
    也正是因为全盘掌握了外边的形势，她才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了。
    不过好在这些事虽是必做，却也没到火烧眉头的份上。因此，这些事等到她这身体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做也不迟。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乏了。
    寻了条长椅坐下，看着院子角落里那一片长势茂盛的忍冬花藤，特地放空的神思不禁又飘向了远方。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在看见她留下的承殇剑和那块墨玉后，当场以及之后该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琢磨着时间，这会儿的他应该已经赶回棘城了吧？
    ……
    正如叶离所想的那般，自那晚之后，隔日慕容恪便快马北上，不到七日的时间，他就已抵达棘城。
    今天正好是他回到棘城的第三天。
    此前因为镇远关失守，边关战事紧急的缘故，慕容皝便已经撤除了对他禁足的旨令。只是中间还没等得及他回来，所以那道解禁的旨就一直压着没发，等人回来之后，他这才公之于众。
    因此，即便现在的限期还没过，他也可名正言顺地在郡王府之外的地界活动了。
    只不过这几天因为镇远关失守的事情，他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两天了。
    “叩叩——”
    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午饭时间。而门外的敲门声，也准时响起。
    “将饭菜放在门口吧。”慕容恪仍埋头于案前的公文中，并没去过多理会门外送饭的人。
    而门外的人并没离去的打算，反倒是端着饭菜推门进来了。
    听见门口传来的“吱呀”声，慕容恪眉头微皱，随之便抬眼看向了门口。
    “四哥，你这几个月在这里边还没闷够啊？”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军营回来的慕容霸。
    因为慕容皝严令在先，加上上次慕容恪被禁足之后，慕容霸就被他调到了外边当值，所以这几个月来，他也就一直没找着机会溜进来这桓郡王府找人。
    他也是前天才从外边回来，而他一回来后就听说了父王已经给他四哥解禁的事了。这些天他也是有些事没忙完，因此也没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这不，今天刚好有空，他就特意上门了。
    “道明，你怎么过来了？”见来人是慕容霸后，他这才刚皱起的眉头就松开了。
    将手上的饭菜搁到了一边的案上后，慕容霸便随意地找了条凳子坐下。
    “四哥，你这反应不对啊。”看着他这平平无奇的反应，慕容霸忽而就有些不满意了：“照常理来说，几个月不见，再见之后你不该表现得稍微激动点，然后再重点问问我近来如何吗？”
    别看慕容霸现在这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加之这几个月他在外地确实也早了不少罪，再者眼前人又是他极为仰仗的四哥，多方因素的诱导下，他身上的所拥有的孩子心性便就这般坦荡无疑地表露出来了。
    “长高了许多，也壮了不少。”看他这般，慕容恪便预感没有一两个时辰，他是说不完此行备在腹中的一番无处可去的倾诉之语了，因此在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了。
    “还黑了一圈了。”慕容霸自行补充了一条。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此行慕容霸也只是向着他絮叨了几句之后，就把重点放在了更为重要的事上。
    因此，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他这才正色以示道：“石赵这回似乎并不打算猛进，在攻下镇远关后，也没见他们有明确的下一步动作。”
    他这几天在军营里，除了操练手底下的那些士兵之外，剩余的时间也没闲着，都花在研究战况上了。
    而这几天所得出的结果就是，石虎似乎有意与燕打一场拉锯战。
    “赵国与燕国几乎隔着大半个北方，急攻对他们没好处。加上之前三月份的那场战役也给他们带去了教训，若是打拉锯战反倒对他们有利。”慕容恪沉声道：“若石虎只是想单纯地靠拉锯消耗我方的战力，光从这一点上，要解决眼下的窘境倒也不难办。只怕是他这拉锯战背后，还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
    “四哥指的是？”慕容霸问道。
    “眼下父王还没打算让晋朝增援，而石赵怕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采取这拉锯战。此外，边境还有不少依附于大燕的小国和部落。怕就怕石虎会利用这中间空出来的大段时间用来降服边境的那些势力，以便于壮大己身。”慕容恪微有些头疼地说道。
    照以往，石赵的军队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对当地进行武力镇压。因而他即便是强占了某块地界，但占有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久。可这次的情况却是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石赵军队所经之处，竟是秋毫不犯。加上石虎每占领一个地方，就会采取相应的政策让所占之地的百姓皆能谋到福祉。此法一施，即便那些百姓都知道石赵是不义之师也会甘愿对其臣服。
    民心向背，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败。此次石赵不仅是在采取拉锯战，也在进行着一场潜移默化的人心战。
    只怕到时他这算盘一打响，那些本无心归附的部落小国，都将趋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