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的挣扎

    随后的几天，随着新的一批学员办理入职，张伟被顺利的安排到了我的手下，进行培训。我按照师傅给的提纲，精心的准备着每一课的内容，要讲的东西写了密密麻麻几大张纸。张伟坐在我的对面，学习的很是认真，不时的提出几个相对专业的问题。但这对于在学生时代就习惯于演讲和主持的我来说，也仅仅花了一小部分时间来适应和应对，很快就融入了“师傅”的角色，口才和例证能力也逐步提高。我并不反感张伟每次的质疑和提问，反而觉得这是他钻研精神的表现，那根红领巾式的领带也不那么刺眼了。
    但是，培训归培训，每个月的业绩就像逃不掉的一根弦，深深的根植在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陈晞这个月的业绩不错，时常看不到她的人影，但是，思瑶的桌上却总是放着厚厚的保险合同。每当陈晞背着大包，在思瑶的办公桌前大口的喝着矿泉水的时候，两人总是相谈甚欢。师傅虽然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仍然是一副和蔼微笑的样子，但是眼神却总是不时的往张伟和我的身上看。我跟了师傅这么长时间，如何能不知道师傅的想法，但是对着张伟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看着墙上的业绩表，师傅团队下的“0”迟迟没有变化，我似乎也被她的焦虑的情绪传染，终于按照既定的话术流程对张伟提出了业绩要求。
    “啊，这样啊，”张伟歪着头看着我，沉思着。
    我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手指有节奏的在大腿上默默的敲着，生怕他那颗热情奋斗的心脏走到了哪个死胡同让我这几天的培训从此宣告失败。
    “我觉得师傅你说的有道理，我们需要在实践中丰富自己的知识面，每一个客户案例都是一课很好的教材，让我们能更深刻的理解保险的含义。”他的上身微微前倾，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我又惊又喜，没想到开头如此顺利。我不住的点头，夸奖他的溢美之词澎涌而出。我有点得意，幸亏当时顶着师傅的压力留下了他，行业的相通性让沟通容易了许多。
    “那你想想周围有哪些人是你的潜在客户？”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不动声色，开始走入了正题。
    “我同学听说我进入了保险行业，看了我们的产品介绍，这几天对产品进行了研究，对它的收益性和保障性非常满意。同时他也有能力和意向为自己购买一份。”张伟认真的说。
    “那太好了。”我觉的幸运之神又一次降临到了我的头上，前有我姑姑的帮忙，现在又有这个同学这么主动的客户，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这个月的业绩。
    我向师傅要了保险合同，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是从师傅的眼神中我看出了惊喜，还带着一丝疑惑。她拍了拍我的手臂，示意我继续加油，目送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却紧紧盯着张伟。
    我跟张伟解释了一遍保险合同的填写事项，对于他这样的法律生来说，这些都轻而易举。我的心情大好，这些天来从初次招聘培训的忐忑到业绩压力的无奈顿时一扫而空。我在座位上等待着张伟的离开，从而能卸下这段时间的压力放松一下，却没注意他的眼睛却盯着合同一字不漏的看的认真。
    “师傅，代理人这一栏不是应该写我的名字吗？为什么要空着？”他把合同转向我。
    “这个，因为你现在还没有通过代理人考试，还没有资格作为保险代理人。”我大脑运转，把这个众所周知的答案从容的说了出来，“等你通过考试了，自然就能写你的名字了。”我皱了一下眉头，补了一句。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不急，等考试过了，再让我同学签字吧。”张伟略微思考了一下，把保险合同推到我的面前。
    这个，不符合流程啊。我在心里说了一句，但是张伟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犯难了。我借口喝水，把师傅叫了出来。
    “这怎么行呢！”师傅一票否决了，“先不说签单这个事情要趁热打铁，拖得时间越长，中间越有可能出现问题，很多单子就是考虑着考虑着就没有下文了。”师傅一只手不住的敲着另一只手的手掌，“而且，你要知道，代理人写你的名字和写他的名字业绩归属是有很大区别的。他现在在你的团队还不稳定，随时会连人带着业绩离开，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能抓住的业绩抓在手里。再说，提成方面相差的也很大，这点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师傅推了一下眼镜，目光坚定。
    我有些犹豫，不自觉的抽出一支烟点上。
    “你要拿出你领导的威严来，跟徒弟亲近自然是好事，但是该强势的时候还是要强势。尤其是对于不同的人，像这种有主见，有自己思想的，一定要让他的思路跟着你走，一定不要被他带偏了，要让他知道你是正确的一方。”师傅强调着，用手把面前的烟雾扇走，“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返回办公室，隐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行业的时间也有几个月了，师傅说的这些道理我也耳濡目染的听了不少，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张伟提的要求在我看来也是完全合理的，我不知道是否该去驳回这个合理的请求，又以何种理由去说服他。我掐灭烟头，整理了一下西装，重新坐到张伟面前。
    “刚才我请示了一下领导，我希望你还是尽快让你同学签上名字，这样能让你在公司跨上一个新的台阶，有一个长足的进步。”我稍稍整理了一下领带，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那代理人写谁的名字呢?”他还是盯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不要着眼这些小的细节，你不是想理论和实践结合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你先练练手，也能让你的事业更进一步。”我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自己都感觉有点心虚。
    “可是我们的任何行为都必须符合法律的规定，都应该有一个明确的准则，否则这个世界不就没有秩序可言了吗？”张伟言之凿凿。我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开始后悔为什么会录取这么一个人进来。当时面试时的优点现在全都成为了攻击我的利器，让我无法还击，甚至是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潜意识的不愿还击。
    师傅在不远处朝我使眼色，让我瞬间从犹疑的举棋不定中反应过来。我把椅子挪向张伟：“这样，你先回去把合同签了。我们是正规的公司，一定会按照法律法规办事情的，这点你相信我吧？”我望向张伟，他的眼神里渐渐露出了笑意。“在遵守法律的框架下，有些事情是可以商量的，我作为你的师傅，你相信我的能力，一定会找到让双方都满意的解决办法。”我按着他的肩膀，用力的往下压了压。
    张伟看着我的手，许久，轻轻的点了点头，顺手把合同塞进背包里。我满意的跟他对视着，但是他的眼睛里却褪去了些许一开始的青涩和稚嫩。
    看着张伟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师傅走到我身边，双手反背在身后，轻轻的说：“拿下这单后，找个借口辞退他，这个人以后会是个大麻烦。”我扭头看着她，虽然这个办公室里来来往往，陌生的熟悉的面孔不计其数，共事的时间也有长有短，但是这么直接的要一个人离开，我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是我的徒弟。我默不作声，双手抱在胸口，不再看她，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师傅却也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话语虽轻，却不容质疑，干脆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