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一梦

    莫星辰趴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背后不是火辣的疼痛而是一丝清凉，在好奇之际耳边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而温暖的声音“醒了，来，把这碗参汤了。”
    这一句温暖而熟悉的声音瞬间湿润了莫星辰的眼眶，他缓缓抬起头，嘴角有几分抽搐，哑着嗓子说道“师父，对不起，又给您惹祸了。”
    梁坤坐在莫星辰床边的凳子上，一手端着碗，一手咬着参汤，用他那独有的老父亲的语气问道“你这对不起，是知道错了，还是单纯的给我道歉呢，来”说完将勺子递到莫星辰嘴边，喂他喝了一口汤。
    莫星辰则乖乖的张开嘴，咽下一口还撒娇道“有点汤”
    梁坤则慈祥一笑“汤死你才好呢，免得以后我因你挨鞭子。”
    莫星辰听后先是噗嗤一笑，然后极为认真的说道“师父，要是有一天我做了身份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被发现了，你就果断和我断绝关系，然后亲手了结了我。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中。”
    梁坤听后，脸上的慈爱之情变得是分伤感严肃，他将已经送到半空的勺子又方回了碗中，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然后自杀谢罪。若今世没能教导好你，来世继续教。”
    这几句话一出，莫星辰的眼泪如黄豆般一个一个圆润的滚出来，情绪突然一发不可收拾，着眼泪是感动，是愧疚，更是害怕，他明确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他用右手盖住不断流泪的双眼，竟然抽泣了起来。
    梁坤虽知莫星辰重感情，却未想到听到刚才的话情绪会如此失控。他将手中的碗放在一旁，起身坐在莫星辰床边，一手握住莫星辰的手，一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我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这句话莫星辰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借，更不敢保证。他毕竟是魔族的奸细，暗谍，光盗取法器，泄露功法就足够逐出师门得了，身份暴露也是早晚的事，于是迅速转移话题道“师父，我和大师哥真没想争名逐利，就是遇到妖魔则斩妖魔，遇到不平则鸣不平罢了，谁知道这些人会来嵩山挑战呀？”
    梁坤则耐心的引导“难道你就没有做错吗？古月派为捕获那只狼妖策划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将其引出圈套重伤，被最后被你们兄弟斩了狼妖，成了灭狼英雄。能怪人家来玄机约战吗？”
    莫星辰则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又不知道”
    梁坤继续说道“三仙山，你们应该直接暗中除了三仙，然后将其余要虐封印在三仙山，这样三仙山的村民便不会受其破坏。久而久之，也便没有三仙的信仰。但你们非要当着人家面斩杀三仙，摧毁人家的信仰，能不惹来百姓众怒，群雄激愤吗？很多事情，看似无错，处理的都恰缺妥当。”
    梁坤的话莫星辰直接挺进了心里，也十分认同十分的看法，但还是觉得有几分委屈，他抱怨道“就算我们处理不当，也不至于三百五十戒鞭吧，险些要了我的命。”
    梁坤数落道“三百五十鞭，可是你自找的，你为幼不敬在先，拒不领罚在后，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再说若真三百五十鞭，你早在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莫星辰一脸不相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不是三百五十鞭，我都被打的迷迷糊糊，都听到大宗主千里传音，无情的说道‘继续，继续’的，那语气坚决，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你晕倒后，问知磕破了额头恳求替你承受剩下的四十二鞭，你方得以得救。星辰，这是我要跟你说道第二点，你若心中只有自我，只有个人情感而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有大义。迟早有一天，你会连你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这些人会因你而死。”
    莫星辰本就因自己的倔强连累大师哥申问知受罚而内疚，如今得知申问知还替自己单了责罚，更是惭愧不安。他慌乱的说着“我错了师父，我要去看看大师哥。”
    “你现在，算了”莫星辰重伤过后本不移乱动，但梁坤了解自己的徒弟，知道拦也拦不住，于是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中，说道“我扶你过去。”
    莫星辰感激的点了点头。
    到达申问知房中，莫星辰看到申问知额头上包裹的白布又已经透过大片血来，便想象到大师哥是如何带着重伤的身体，急切的跪地恳求的。他的双眼又开始忍不住打转。
    申竣硕见梁坤扶着莫星辰进来，便起身将自己的凳子让给了莫星辰坐。他心底虽然不喜欢莫星辰，但也明白问知此次重罚是大宗主刻意为之，目的在于试探问知的身体极限，再赠与仙药，助其修行。至于大宗主说道“传道护龙舟”也绝非他一人之力，而是需要传承人，一代一代做下去。大宗主很明显将自己和梁坤当做了第二带传承人，而申问知和莫星辰视为第三代传承人。为了这一传承，他也必须强行压制自己对莫星辰的偏见，助其通礼成才。
    梁坤扶着着莫星辰缓慢的坐在申问知床边，莫星辰行半礼说道“谢梁师伯。”
    申竣硕只是点了点头。
    莫星辰沙哑着嗓子叫道“大师哥”
    申问知则用胳膊撑着上半身说道“别说了，你既叫我一句大师哥，替你受罚亦是理所当然。再说了，你还不是帮我揽下贾旼旼的一事。下次再毫无根据的瞎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莫星辰又开始他那放浪不羁的一面说道“我一向桀骜不驯，狂妄自大，一意孤行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玄机派比较符合人社嘛。再说了，贾旼旼就是个隐藏的火山，若真有阴谋诡计，给玄机派带来什么不可预估的灾难，肯定要被逐出玄机派的。”
    申问知也知道莫星辰隐藏的火山是什么意思，反问道“那你还往身上揽”
    莫星辰以十分轻挑的语气说出了一段极为伤感的话“我和你不一样，你自小在玄机派长大，父母亲人都在这里，玄机派就是你的家，你若被赶出，可就无家可归了。但我就不同了，无亲无故，也没有在乎，四处飘零，在哪里都一样。”
    此话说完，梁坤和申问知又心疼，又生气。门外贾旼旼暗暗说道“莫星辰，你还真的会攻心，骗的问知哥肯为你去死。”
    申竣硕警惕的察觉到门外有人，厉声问道“是谁。”贾旼旼则迅速抛开。梁坤道“师兄，算了，应该是那个贾旼旼。”
    申问知在床上动弹不得，于是勾了勾手指示意莫星辰靠近些“我告诉你，还有什么不一样。”
    莫星辰突然很好奇，出了身份不同还有什么，于是满怀新奇的靠近申问知，谁知刚以贴近，申问知一把揪住了莫星辰的耳朵，说道“满嘴胡说八道，你怎么就无亲无故，没人在乎了。再说这些亲者痛，仇者快，知你者心疼，不知你者误会的话，我就打烂你的嘴。”
    莫星辰被申问知一拽一边撅着屁股，一边喊疼“疼，疼大师哥，你扯着我耳朵，后背都拽着疼。”
    申问知问道“那你还胡说不”
    莫星辰连连承认错误“我错了还不行，大师哥你快撒手，我师父你父亲还在这里呢。”
    这是申问知才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和十九师叔还在，刚才的举动显然有些失礼，连忙放开莫星辰的耳朵，然后礼貌的说道“父亲，师叔，问知失礼了。”
    梁坤呵呵的笑道“不失礼，不失礼，能拽着星辰耳朵让他认错的，这玄机派除了你，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
    申竣硕听完二人对话全过程，不解的问道“问知，到底怎么回事。”
    申问知像犯了错的孩子一五一十的将遇见贾旼旼以及莫星辰暗杀贾旼旼的事讲给了父亲和师叔听，并刻意强调“因为我护贾旼旼一事，星辰还跟我怄气，倒立睡了半个多月呢。”
    申竣硕听后更加明白大宗主对申问知的评价。同时他也认识到了莫星辰张扬跋扈背后的有情有义。
    申问知继续说道“那日我仔细观察了贾旼旼的三处穴位的封印，确定无疑，所以新生了怜悯之心，再则认为魔族无孔不入，当若真有什么预谋，就算挡住一个贾旼旼，还会有别人，倒不如光明正大让她进来，一则引蛇出洞，查处玄机派中其他魔族暗谍，而则掌握魔族的真正目的。”
    申竣硕问道“那你们在玄机大殿之上为何不说明缘由，一个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满嘴胡言惹得众怒，一个心甘情愿认罪领罚。”
    莫星辰坚定的说道“因为七位长老之中必有魔族之人，我们怕打草惊蛇。不过没关系，贾旼旼惹出来的事都往我身上推，比较符合我多年的口碑。”
    梁坤听后几分满意中夹杂着几分不悦，故作训斥的说道“你这烂口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起来。”
    然后转身对申竣硕说道“师哥，我分身去杀下探查了一二，龙舟现在疯传的谣言对玄机派极为不利，大有挑拨玄机派和龙舟其他仙门之意。而问知和星辰游历一年遇到大大小小一百多件邪异鬼怪之事，就像是这些鬼怪妖魔专门为他们二人准备的一般。”
    申竣硕接着说道“他们回玄机第二天，八大世家，两大门派的人便前来踢山门，一定要有认谋划，而且谋划之人清楚的知道问知和星辰的活动轨迹。”
    梁坤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恐怕只是暴风雨的前奏。”然后说道“星辰，我先扶你回去，晚点我和你梁师伯还有事。”
    申竣硕则以较为严厉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都好好休养，三天后便闭关好好修炼，别辜负大宗主的厚望。”
    莫星辰又忍不住嘴贱抱怨道“三百五十戒鞭还厚望，没见过这么厚望的。”梁坤警示的看了莫星辰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半低着头，委屈中带着调皮，眼睛则伺机观察着师父，师伯的表情。
    梁坤道“等你伤好了，还是每晚倒立休息，啥时候懂得礼，管得住嘴，啥时候后背沾床。”
    “啊，师父我改，我一定改，立刻改，我还是想好好睡觉的。”
    申问知和申竣硕忍不住偷笑。这是莫星辰不为人知的最真实的一面，也是飞扬跋扈外表下最可爱的一面。这一面很少在他人面前展露，应该说仅限在梁坤和申问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