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泰山

第169章


贝尼斯只好站起身,跟那人朝一座土人住的茅屋走去,这座茅屋离外侧几顶羊皮帐篷中的一项很近。阿拉伯人领他走进那座昏暗、憋气的茅屋之后,又走到门口,叫来两个在自家茅屋前蹲着闲聊的黑人。阿拉伯人一声令下,两个家伙手麻脚利地绑住贝尼斯的手腕子和脚脖子。英国小伙子据理力争,可是因为黑人和阿拉伯人都听不懂英语,说也无用。捆好之后,几个家伙扬长而去。莫里森・贝尼斯在地卜躺了好长时间,想着等待他的可怕命运、在朋友们知道他的困境并且设法救他出去之前不知道要在这里苦熬多少时光,现在他真希望快点儿送来赎金,让他离开这个狗洞子。起初,他可不是这样想的。他本想设法打电报给他的律师不让他们送一文钱,而是和英属西非当局取得联系。让他们派一支远“征队”救他出去。   
  茅屋里一股臭气扑鼻而来,这位闻惯了花香、酒香、脂粉香的贵公子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他身下那堆烂草散发着汗臭,以及腐烂了的动物和内脏的臭气。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们把他扔到那堆烂草上面,不一会儿,他就觉得手上、脖子上,头皮上一阵奇痒。他又怕,又恶心,挣扎着坐了起来,那种难捱的奇痒已经扩展到身体其他部位。这简直是一种酷刑!他的一双手被他们结结实实绑在背后。   
  他拼命揪扯着,磨蹭着手上的绳索,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不过这番努力并非全无效果,他已经感觉到可以抽出一只手了。夜幕降临,他们不给他送东西吃,也不给他送水喝。他暗自咒骂,难道这些黑心肠的阿拉伯人指望他不吃不喝活一年吗?臭虫、虱子大概喝饱了他的血,身上不十分痒痒了,但还是窜来窜去,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贝尼斯从病菌的接种与免疫中看到一线希望。他仍然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磨手上的绳索,这时候,老鼠又来光顾这位贵公子了。如果说虱子、臭虫令人作呕的话,老鼠就让人害怕了。它们在他身上窜来窜去,吱吱吱地叫着打架。后来有一个家伙胆大妄为,居然咬起他的耳朵来了。莫里森・贝尼斯一边叫骂,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老鼠“撤退”了,贝尼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烂草堆里跪起来。后来又终于站起身来,像喝醉酒似地摇摇晃晃,出了满身的冷汗。   
  “天哪!”他吨哺着,“我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他没有再说下去。是的,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又想起梅瑞姆姑娘,想起此时此刻。她也被关在这个鬼地方的一座帐篷里。他是罪有应得。意识到这一点,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不再怨天尤人。这时,他突然听见从离这座茅屋最近的那顶羊皮帐篷里传出一阵愤怒的叫骂声,里面还有女人的声首。会不会是梅瑞姆呢?他们说的是阿拉伯话。贝尼斯听不懂。不过听声音像是梅瑞姆。   
  他绞尽脑汁想一个吸引她的注意力。并且设法让她知道他就在附近的办法。如果她能给他解开绳子,他就能跟她一起逃走――如果她想逃的话。这个想法很伤脑筋、他没法儿想象梅瑞姆在这个村子里的地位到底如何。如果她是这个位高权重的老酋长宠爱的女儿,也许就不想逃走了。这一点他必须搞清楚。   
  在先生的庄园,他经常听到梅瑞姆唱“上帝救国王”这首歌儿,那时候是“My Dear”用钢琴给她伴奏,于是他大声哼起这首歌的曲子。他立刻听见从那座帐篷传来梅瑞姆的声音。她说得很快。   
  “再见了,莫里森!”她大声叫喊着。“如果上帝是仁慈的,不到天亮我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今夜之后,我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然后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叫骂声,紧接着,是一记耳光的脆响。贝尼斯吓得脸色煞白。他又发疯似地磨手上的绳索,绳子渐渐松了,不一会儿,一只手就自由了。另一只当然很容易便解开了。他又弯下腰,解开脚脖子上的绳索,然后直起腰,溜出茅屋,向关梅瑞姆的帐篷摸了过去。可是没走几步,黑暗中喜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需要速度约时候,克拉克不靠任何“交通工具”,只靠自己浑身发达的肌肉。因此,当大象坦特把他平平安安送到大河对岸之后,他便告别了这位忠实的大朋友,爬上大树,穿枝过叶,朝瑞典人告诉他的梅瑞姆可能在的那个地方,飞奔而去。直到天黑,他才来到这座用栅栏围起来的村庄。自从上次他从这个凶残的“城堡”救出正在受难的梅瑞姆。村庄四周的栅栏又加固了许多。紧挨栅栏的那棵绿荫如盖的大树也不见了。不过一般人为的障碍是无法阻挡克拉克的。他解下拴在腰间的草绳,把绳套甩到一根削得很尖的柱子上面,眨眼之间。便在草绳的帮助之下,爬上栅栏,把村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附近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克拉克轻巧得像一只猎,一纵身跳到栅栏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然后他开始搜索这座村庄。他先到阿拉伯人住的那几顶帐篷、一边走,一边侧而静听,还用鼻子嗅着四周的气味。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只好继续向前搜索。他的脚步轻极了,就像在帐篷的阴影之下移动的幽灵,连阿拉伯人养的那几条恶狗也没听见半点儿动静。一股烟草味儿告诉他,阿拉伯人正在帐篷前头抽烟。一阵笑声传入他的耳鼓。然后,他听见对面的茅屋里有人在唱一首他曾经那么熟悉的歌:《上帝救救国王》。克拉克莫名其妙,不由得停下脚步。是谁在唱歌?听声音显然是个男人。他蓦地想起留在河边那条小路上的英国小伙子。想起他回来这一路上居然没见他的踪影。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啊,是梅瑞姆!“杀手”克拉克立刻朝这两个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溜了过去。   
  吃过晚饭,梅瑞姆便回到她的地铺。她和老酋长同住一个帐篷,不过是在帐篷后面专供女人起居的那个小角落。这个角落用两块相当贵重的波斯地毯隔开,里面只住着梅瑞姆和玛布诺。没有别的女人,因为老酋长没有老婆。梅瑞姆真是感慨万端,她虽然离开此地多年,但这里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一这个专供女人睡觉的小角落还是只有她和玛布诺。   
  不一会儿酋长撩起地毯,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向这个小角落张望着。   
  “梅瑞姆!”他喊道。“来这儿一下。”   
  姑娘站起身,走进帐篷“前厅”。地上有一堆火,把帐篷照得通亮。首长的兄弟阿里,本・坎丁蹲在地毯上抽烟。酋长在旁边站着。酋长和阿里・本・坎丁一个父亲,但阿里・本・坎丁的母亲是个奴隶――一个西海岸的黑人。阿里・本・坎丁又老又丑,和黑人差不了多少。他的鼻子和半边脸颊因为什么可怕的疾病。都烂掉了。梅瑞姆进来时,他抬起头,龇开牙笑了一下。   
  酋长竖起大拇指朝阿里・本・坎丁指了一下,对梅瑞姆说:   
  “我已经垂垂老矣,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因此,我把你送给了我的弟弟。阿里・本・坎丁。”   
  话就算说完了。阿里・本・坎丁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梅瑞姆吓得直往后缩。那个丑八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走!”他拉起梅瑞姆的胳膊,就往他的帐篷里拖。   
  他们走了之后,酋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再过几个月我要把她送到北方,”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要让他们知道,杀死阿摩・本・柯哈托姐姐的儿子会遭到什么报应。”   
  在阿里・本・坎丁的帐篷里,梅瑞姆又是哀求又是威胁,但毫无用处。那个面目可憎的老杂种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可是当梅瑞姆对他表现出极端的厌恶和恐惧之后,他生气了,扑过去,一下子把梅瑞姆拖到了怀里,梅瑞姆两次从他手里挣脱,就在这时,听见贝尼斯哼那首歌儿。一下子想到这是贝尼斯特意哼给她听的。就在她答话的当儿,阿里・本・坎丁又向她扑了过去。这一次他把她按到了他那顶帐篷后面。那儿有三个黑女人,都幸灾乐祸地抬起头,等着看眼前这场“好戏”。   
  莫里森・贝尼斯看见一个大个子黑人档住他的去路,失望和愤怒像骤然间燃起的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一刹那间他变成一头野兽,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向黑人猛扑过去。那人一下子被地撞倒庄地上。他们抱作一团,撕打着,黑人摸索着,拔腰间的猎刀,贝尼斯使劲儿掐他的脖子。   
  黑人本来想喊救命,可是脖子被贝尼斯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掐着,连一声儿也没喊出来,但他还是设法拔出那把短刀,向贝尼斯的肩膀猛地刺去,然后第二刀,第三刀……贝尼斯腾出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一块石头,抓起来朝那人的脑袋使劲儿砸去。黑人身子一软,晕了过去,贝尼斯跳起来,朝传来梅瑞姆叫喊声的那顶羊皮帐篷跑去。   
  不过“杀手”克拉克已经捷足先登了。他除了一张豹子皮,一块缠腰布,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悄无声息地溜到阿里・本・坎丁那顶帐篷后面。那个老杂种刚把梅瑞姆拖进女人住的“分隔间”,克拉克便用他那把尖刀在帐篷的“后墙”划开一道六英尺长的口子。然后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巨人,蓦地出现在那几个惊呆了的黑人面前。   
  梅瑞姆一眼认出了克拉克。看到盼望已久的亲人,看到他那伟岸的身躯,她的一颗心充满了骄傲和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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