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是深圳一个贼

第12章


    
  突然,他一个急转弯,摩托腾空而起,贴着挡风玻璃掠过我们的车顶;借着光亮,甚至能看清他桀骜不驯的眼神。    
  小吴不愧是玩车的行家,这么突然的动作也能应付,猛地将方向盘打到路边,嘎吱停住。    
  等我们一身冷汗从车里钻出来;再一瞧,那摩托早没了踪影。    
  小吴站在路边大声叫骂;车里没有动静,七爷好像睡着了。我想,骑摩托的肯定是吸白粉的飙车狂,变着法儿找刺激。    
  骑摩托的并非吃饱饭没事干的主儿,而是有备而来,或者说是奉命而来。下令的人正是乔大羽。不过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乔大羽被七爷拂了面子,虽说不敢公开叫板,心里也是老大不舒服。中国人好面子,尤其是乔大羽这样的大老板,平时威风惯了,哪里吃得下这种憋屈?所以,七爷走后,对着一桌子菜生闷气。即使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也激不起他丝毫兴趣。    
  “垃圾。”他自言自语:“都是垃圾。”也不知他是在骂七爷,还是骂桌上的菜,反正看什么都不顺眼。    
  在他的随从中,有个姓曾的四川人,以前在黑道上混,最是机灵不过。察言观色,见主子气哼哼的样子,试探性地在他耳边嘀咕:“何不让大丧威风一下。”    
  乔大羽眼睛一亮。“大丧”是他在深圳一家著名的夜总会认识的马仔,在那儿看场子 ,以前是杂技团的飞车演员,亡命之徒。    
  九十年代初,“大丧”的杂技团赫赫有名,表演的“飞车走壁”功夫堪称一绝,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在半座楼大小的桶壁上,哥几个驾驶着汽车、摩托车,骑着自行车往来穿梭,如履平地。当时,他们的桶不够大,如果桶足够大的话,估计能把火车鼓捣上去。    
  “大丧”是个绰号,他的本名叫张子强;生得文静清秀,像戏文里进京赶考的秀才。可惜的是,他的行为不“秀才”,在北京演出的时候遇到几个公子哥,学他们喝酒打架玩女人。    
  这帮人仗着老爹老妈有能耐,一路顺畅,开公司倒批文什么都玩。玩疯了,觉得干嘛都没劲,就到大街上逮女人,看到漂亮的就架上车,想干什么干什么。    
  “大丧”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整天与这帮人搅和在一块;人家喝酒他舔杯,人家打架他帮锤,人家玩女人他拽腿。结果可想而知,天子脚下那容竖子放肆,杀无赦。    
  那时候王汉斌管政法,这个人生就一对剑眉,疾恶如仇,为此得罪不少人;据说一位公子曾扬言买他项上人头,王汉斌一听大怒,桌子一拍,也不叫警卫跟着,大摇大摆跑街上溜达一圈。那意思明白的很,咱就不怕这个。    
  有这样一个老爷子在,那帮公子哥就惨了,一个个折进局子。“大丧”也不例外,被判了八年。坐完牢,他仍死性不改,跑深圳折腾来了。此后他逐渐成了气候,最红火时,手底下有一百多号人,除了骑摩托车抢劫外,还卖摇头丸,帮人收账等,成为深圳一霸。不过这是后话。    
  却说“大丧”接到乔大羽的电话,精神一振,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在深圳他人生地不熟,能为乔大羽效力,正是求之不得。问清楚七爷的车所走的路线,以及车牌号码,便潜伏在红树林附近。不过,他刚准备停当,手机又叮铃铃响起来。乔大羽改变了主意,吩咐他小心从事,吓一吓就是了,不要太过火。    
  乔大羽历来的风格就是“求稳”,谋定而后动,向“大丧”下令后,渐渐冷静下来,心想:“这样做太冒险,也太着痕迹,万一……。”想到这个万一,他的两根眉毛就打起架来,知道惹了七爷,就等于惹了全深圳的小偷,要是这帮人和他捣乱,那他的锁厂还不如趁早关门。因为到时候,他连根毛也卖不出去。    
  “别着急。”他对着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自语:“着急害自己。”    
  凡事要从长计议。乔大羽闭上眼调整呼吸,脸色逐渐转晴,他突然冲着旁边伺候的服务小姐们叫道:“过来都过来。”    
  一撸袖子,吩咐道:“上汤,拿辣椒粉,咱们做个游戏。”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汤上来了。乔大羽开始了他的游戏。只见他提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把韦小小的饺子戳烂,然后倒进汤里,又将一大碗辣椒粉倒进去,用汤勺搅。服务小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纳闷地你看我我看你。    
  搅匀之后,乔大羽招招手,拎皮包的马仔走到他跟前,从包里掐出三五捆人民币。乔大羽微微一笑,揭开谜底。“喝一口,抽一张。”他说。    
  这会儿他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得开心又邪乎,眼神几乎扒光了众小姐的衣服。    
  他非常自信,闭起眼都知道结局。他善于利用金钱,连寻开心也是。    
  他知道金钱的威力,用这些钱,他甚至可以在她们私处绣花,更何况要对付的,只是一碗味道怪怪的汤?                                   
第六章  春天的日头下有两只虫子在动      
  春天是万物复苏,爱情萌芽的季节,不是有一句成语吗?叫“蠢蠢欲动”。根据最新解释,意为“在春天的日头下,有两只虫子在动。”不过,这句话不是我发明的,是豆子。    
  那天本来约好了带她去泡吧,却因为七爷的事耽搁了。豆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但要弥补她的损失,还要加倍赔偿!    
  我说:“你损失什么了?”    
  “时间呀!感情呀!”她道。卡着腰,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    
  她的意思很明显,时间就是金钱,感情就是生命,我就让你赔偿,你能怎么着吧!    
  没办法,我只得从命。和女人讲理,不如上吊自杀。    
  就这样,在老痘酒吧昏暗的烛光里,在缓缓流动的音乐声中,她一手托腮,一手晃动着酒杯,轻轻说出这句话。    
  当时我很是震惊,这么有学问的话,像她这样的少女绝对说不出来。    
  我没有问她出处。因为还没等我想起来,她的视线已经从我脸上拿开,转移到别的地方。    
  她用肘部支着吧台,十个指头叉着杯子,屁股在那儿扭呵扭。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法国青年,正含情脉脉望过来。    
  春天的日头下,两只虫子在动。我对阿飘说:“这句话是知识分子编的吧?可能还是穿白大褂的。”当时我在豆子的左侧,她在豆子的右侧,一溜排开;和她说话要趴在吧台上,探出半截身子。    
  阿飘不傻,明白“穿白大褂的知识分子”暗指什么,抿着嘴笑,嗔了我一眼,迅速躲到豆子的侧影里。    
  我不依不饶,直接将矛头指向她。贴着豆子的后背,将脑袋伸到她耳边,小声道:“说实话,是不是你编的。”    
  “喂,别勾引纯情少女。”豆子拍了我一巴掌。    
  本来我这个姿势很难掌握平衡,她一拍,全线崩溃,差点摔个仰马趴子。幸亏我平时训练有素,手一按地面,脚一勾,才没从高高的吧椅上摔下来。    
  这一切都没逃过阿飘的眼睛;藏在暗影里的她,乐得花枝乱颤。    
  豆子的魂还没从法国青年身上转过来,一副茫然的样子望着阿飘。“发什么羊角癫?”她说。    
  阿飘一见,笑得更厉害,滚到她怀里,又是抹泪又是咳嗽。    
  这小丫头片子,把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恨得牙根发痒。    
  过了一会儿,豆子说她去洗手间,起身走了。我慢慢移到阿飘身边,道:“我帮你看手相吧。”    
  在北京的时候,我就是用这一招勾引女孩子的,屡试不爽。    
  但是,阿飘不吃这一套,说:“豆子讲过,十个男人看手相,九个是色……”她咬咬嘴唇,“狼”字没说出来。    
  敢情她有名师指点。“她还说什么?”我故意问。她闭上嘴巴,头埋到胸脯,用指甲蘸着酒在吧台上画圈。再问,还是不吭声。    
  我转移一个话题。“出道题考考你的智商。”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你手持弓箭走在小路上,前边过来一只鬼,后边拦住一匹狼,你是射(色)鬼还是射(色)狼?”阿飘不理。    
  “这可是考你的IQ。”她继续画圈。    
  这小妞没救了。我失望地搬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开口了:“我不射行不行?”    
  “不行,”我使劲摇头:“二选一!”“那——”阿飘认真地思索:“我射狼。”    
  “你为什么色狼?”我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因为……”阿飘明白过来,敢情我是拐着弯骂人,气得泪花都出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恰在这时,豆子回来了。她抓住豆子的手告状:“你还夸他有学问什么臭学问!”    
  豆子盯了我一眼,说:“有学问的人心眼才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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