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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我有一壶酒


    一想到这,车夫顿时觉得手中的钱袋有些烫手。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将钱袋还给周楷:“既然周公子喜欢,那小老儿又怎敢夺您所好。”
    周楷拿回钱袋。
    车夫眼巴巴看着,欲言又止。
    周楷笑着摇了摇头,打开钱袋,将其中的铜钱和碎银倒了出来,拉过车夫的手,将这铜钱和碎银拍在车夫掌心,将其手合上。
    “钱依旧给你,不过这荷包,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我母亲熬夜为我缝制的。”
    车夫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周楷,只是看了看手中的钱,想要推辞,可想着一家子的老老少少还在等他回去,只能尴尬笑笑。
    周楷也笑着说道:“安心拿着吧,回去也好给家里置办些年货。”
    “那就谢谢周公子赏赐。”车夫将铜钱和碎银子小心地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看了眼手里的狐狸,一拍胸脯,“等到了公子的府上,我可以帮公子把这畜生皮剥下来。公子别看我一把年纪,如今腿脚都不利索了,可年轻时,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户。”
    周楷摇头:“这就不必麻烦老丈了。我买下它可不是为了杀掉它。”
    车夫疑惑道:“那公子是要拿这畜生做什么?”
    周楷笑着从车夫手中接过狐狸,小心地捧在怀里:“放了它。”
    “放了?”
    车夫顿时有些不解,若不是周楷有着举人的功名,绝非他这等小人物所能调侃,他都要忍不住问一句对方是不是傻了。
    他有心为周楷找了充足的理由。
    “也是,今天是公子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喜庆日子,确实不宜见血。”
    周楷摇头苦笑:“我只是个举人而已,离金榜题名还差得远。其实不想杀它的原因很简单。我母亲是个信佛之人。”
    车夫顿时点头。
    离他家不远处有个寺庙,他因此见过不少因信佛而选择斋戒的香客。
    “老夫人想必一定是个从不杀生,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不然也生不出公子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
    听到这点,周楷却是摇了摇头。
    车夫顿时有些紧张:“公子,可是小老儿说错了话?”
    周楷笑着点头:“你有一点说的确实不对,我母亲她不喜杀生,但却并非从不杀生。”
    “不喜杀生还杀生?”
    车夫有些不明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周楷笑着解释道:“在身为一个佛信徒之前,我娘首先是个母亲。”
    车夫听得更迷糊了。
    周楷笑着指了指自己有些胖的脸:“其实我成年之前,挺瘦的。家里饱一顿,饥一顿,饿的。你可能也听过一些传言,我这个人挺笨的,只能勤能补拙,用比别人多的功夫读书,还曾经晕倒过几次。
    我娘看不下去,便在做完农活之余,向村里的猎人请教,如何到山里下套。后来她做了好些陷阱,自己一个人布置在了山里,隔几天去收一次,偶尔也能抓到什么野兔子之类的。有时候去的时候,猎物已经死了。但大多数时候,猎物可是活的。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废柴。本来宰杀这些猎物的事情应该是我这个男子做的事,可我实在下不了手,我娘便只能替我代劳了。前些年,死在我娘刀下的猎物恐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都进了我的肚子,我这才从一个瘦骨嶙峋之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周楷轻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娘总说自己造下杀业太多,死后注定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也曾想过能在以后做些善事找补一二。我寻思这只狐狸不偏不倚,刚好倒在我的面前,也许就是上天送来专程为我娘找补一份功德的。而且这狐狸长得也确有几分姿色,将之留下,也能给我母亲做个伴,解个梦。我现在无妻无子,若是等带我娘去了
    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她说不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车夫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咬牙,从怀里将刚刚收起的钱又拿了出来,想了一下,他留下了那一串铜钱,却将那约二两的碎银子递向了周楷。
    “小老儿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不过一个“善”字和一个“孝”字,却还是懂的。公子与老夫人母子俩,老夫人高义,公子纯孝,都是将来注定是要流传千古的人物。小老儿没别的好说的,不能为之尽心尽力已然感到惭愧,又怎么好意思再要公子的钱。”
    周乾却笑着退回了车夫的手,将其手掌又合上:“你还是收着吧。你也说了,我如今是举人老爷了,不缺这点钱。但你却很需要这笔钱。”
    “可是……”车夫还是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世上又不是我周楷一个人又母亲。老丈你母亲不是也还健在吗?天底下哪有花别人的钱帮自己赡养父母这种事。你就说下吧,若是心中不安,那就好生照顾家中母亲,这也算是我为我娘积攒的一点功德。这可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一片孝心,你又怎么忍心回绝呢?”
    论讲道理,车夫自然不是周楷一个举人的对手,他无话可说,只能将钱收下。
    ……
    踏雪心神世界之外,悄然看着这些画面的小白忽然转头看了大愚一眼。
    “原来你个小和尚竟是这样胖起来的。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到了你这个境界,体型样貌早已不是桎梏,想换便可以换,但你为什么不改造一下自己。?这幅尊容配人家那么水灵一小狐狸,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大愚淡淡笑道:“左右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踏雪她不会在意这些。至于为何保持如今这副样貌……呵呵,你应该听王苏州说过,现在的梦之国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叫你妈觉得你冷,其实我这也是类似的意思。我娘亲辛劳了一辈子,瘦了一辈子,但她唯一的心愿其实就是胖一点,看着富态又有福,只可惜,她没有等到苦尽甘来的日子便离开了。
    而我这个儿子不孝,为她做不了什么事,唯有在此事上能让她舒舒心了。要是我瘦下来,我怕她知道了,会心疼。”
    小白忽然摸出一壶酒,横撒在身前。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金黄色的酒液一线落于土中。
    大愚能够闻得出来,是上好的状元红。
    “敬你妈!”
    听到这句,大愚便是再大度,也不得不叹了口气。
    他知道小白这是打着擦边球故意恶心自己,但是他偏偏没什么好的办法反驳什么。
    人家好心敬他母亲的酒,他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人不是?
    他想追究小白的礼数问题,总不能自己先不讲礼数,
    他只能对着小白微微欠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谢谢小白前辈。”
    “不客气。”
    与大愚这么多次言语交锋,小白是屡败屡战,今天终于得以扳回一局,不免让他有几分高兴。
    倒了差不多一半的酒,他将手一松,酒壶向下坠落,只是在落地之前,大地忽然裂开,现出混沌浩瀚,好似河流一样的东西。
    这是岁月长河的一角。
    酒壶落在岁月长河中,歪歪斜斜,但终究没翻,然后便随波逐流,飘向了无人能够窥探的远方。
    而下一刻,大愚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中多了一点变化。
    当初那场地龙翻身,带走了他对于那个家乡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回忆。
    在踏雪的帮助下,他用双手将那个养育了自己近三十年的妇人从那一片废墟中刨出来后。妇人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他便将其背到了河边,为其认真地清洗起严重变形的面庞,洗至一半,有一个与小白丢出的那只酒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酒壶便从河上游顺流而下,刚好被一个漩涡,留在了他的手边。
    鬼使神差一般,当时还不叫大愚的他伸手将那酒壶捞起,摇了摇,发现剩下半壶。
    当时他刚好缺乏祭品,就顺手留下了。
    亲手将那个妇人埋下地后,他将那半壶不知年份的酒撒在了坟上。
    妇人含辛茹苦三十载,最后只换得半壶不知是水还是酒的玩意儿。
    大愚自嘲地笑了笑。
    作为一个以梦入道的人,他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并不是他做的一个梦,而是小白真切地将那半壶酒通过岁月长河给送到了六千多年前。
    如此玄奥手段,便是大愚,也不得不发出了叹为观止的感叹。
    “小白前辈这一手,足以震古烁今。”
    小白冷笑一声:“不用拍我马屁,拍了也没用。我不会教给你的。”
    大愚微微欠身:“我不会白学前辈的术法。”
    说完话,大愚也并未起身。
    小白叹了口气。
    能给自己取出大愚这样的法号,这个小和尚的性子可见一般。
    要么无所执,要是有了所执,那是真的上天入地都要做到。
    “不是我不想教你,一是这门术法的根基脱胎于天狗一族的天赋神通。你不是天狗,想学也没法学。第二,这术法其实只是看着唬人,实际上,却是没什么大用。以我如今的修为,也不过只能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送到过去。”
    “若是送一封信呢?”大愚忽然抬起头盯住了小白。
    “你以为我没试过?没用的,送不过去。”小白指了指头顶:“有那家伙在,不可能让你如愿的。要不你去试试杀了他?”
    大愚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其认真的表情让小白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只不过开个玩笑,但大愚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果然,这个小和尚比他更像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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